【狱中杂记】书页中的胡须

这些当年狱中读书所留下的遗迹,我至今没有清理,就让它留在那里吧。翻开书页见胡须,此中甘苦我心知。现在的大学本科多是四年学期,我的四年监狱生涯也可算是读了四年书吧。这个文凭评职称是不算数的,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责任编辑:朱又可 实习生 龙健 葛佳男

马云龙在狱中所绘的图 (作者供图)

到了晚年,成了一个社会边缘的闲人,“信仰危机”突然缠绕了我。一辈子快要过完了,我的信仰究竟是什么?年轻时代曾有过的信仰早就被现实打得粉碎,而社会上流行的各种信仰又如隔海望山,非我所能心领而神会。于是几年中,我读《圣经》,翻佛典,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但越看越糊涂。

六年前,有一次我在少林寺与释永信方丈谈起了自己的苦恼,他建议我到刚刚建成的大禅堂去参加在那里首次举行的“坐禅大典”。为此,他身披袈裟在大殿上为我举行了皈依之礼,赐给我一个法号“释延寂”,然后给我穿上一件僧袍(头发不用另剃了,我当时留的就是光头),亲自送我进了大禅堂,让我和来自全国各大寺庙的三十多位高僧们一起“坐禅”——一个禅期要七七四十九天,进去就不准出来。不过他向主持仪式的大和尚交代,对我网开一面,什么时候我坐不下去了,就可悄悄打开大门放我出来。

大禅堂中间矗立着禅宗祖师达摩的塑像,高僧们盘腿围坐一圈,不念经,不诵佛,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沉思冥想,以期见到“禅露”(佛迹)。但是不准闭眼瞌睡,不准说话打手机,不准手脚乱动,如有违犯者,巡逻在身后的值班大和尚会用法板“当头棒喝”,予以警告。第二次犯规则予以重罚——到达摩像前长跪半小时。待一支长香燃尽,大和尚一声“筋行”令下,坐禅者方可站起身来,围绕达摩塑像快步行走,活动一下筋骨(据说少林武术就肇源于此),或趁机去趟厕所。这个坐禅仪式从每天早晨五点开始,到晚上十点结束,中间三餐斋饭都由小和尚送到座前。仪式结束后则允许到侧室席地而卧,睡眠几个小时。

我在禅堂坐了四天,然后找到值班大和尚,很不好意思地要求离开。他鄙夷地看了一眼我这个不虔诚的伪修行者,无言地打开门上的大锁,放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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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小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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