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精选】神明和好人

如果一个时代盛行官腔、谎言、水话、黄段子、空头支票,那么很难想象这个社会的道德指数不跌破冰点。语言腐败源于体制性腐败,反过来对道德造成看不见的损害。当小学生懂得给老师送礼的重要性,并在作文中通篇说谎,谁能指望他们长大后会有良好的道德素养。

神明和好人本无关系。好人是好人,好人灰头土脸地在尘世间活着,夹在坏人和不好不坏的庸人中间呼吸着。倘神明指的是天上的众神,那也无妨。倘指的是供奉在庙堂上的权力偶像,那倒与好人很有些干系了。这些所谓的神明总是为权杖定制“好人”和“坏人”的脸谱,挂在墙上供人们识别和观摩。于是乎,心肠坏的人纷纷戴上“好人”脸谱,而真正的好人反倒不像好人了。“好人”原本是民间朴素的道德判断,却因为政治权力的粗暴揉捏而扭曲了。几千年来,为什么出了那么多的奸臣、酷吏、贪官和恶僚?原因在于他们无一不利用体制提供的标准而戴着“好人”面具。一个时代的“好人”面具朽烂了,坏人这才露出本相。小时候看电影,最关心出场的人哪是好人哪是坏人。长大后,发现大人们教我们识别的,不过是“阶级脸谱”,与好人无关,也与坏人无关。

还有一种神明,一直被专制权力所利用,并成为官体制在世间的倒影与延伸。《明史·礼志·三》记载,朱元璋登上皇位后就迫不及待地颁布法令,责令全国各地数以千计的城隍庙,一律遵照皇权体系中的京、府、州、县分成四等,对不同级别的城隍神授以从正一品到正四品的官爵。如果某府、某州、某县没有城隍庙,就必须严格按照官府衙署的等级标准统一建造。于此足见专制官体何以无处不在,无所不能,无微不至了。因此在中国,真正的信仰是很难建立的,“中国人自然有迷,也有‘信',但好像很少‘坚信'。我们先前最尊皇帝,但一面想玩弄他,也尊后妃,但一面又有些想吊她的膀子;畏神明,而又烧纸钱作贿赂,佩服豪杰,却不肯为他作牺牲。崇孔的名儒,一面拜佛,信甲的战士,明天信丁。”(鲁迅:《且介亭杂文·运命》)

在西方,神明和好人也常常纠缠在一起。在雨果小说《巴黎圣母院》中,道貌岸然的副主教克洛德和丑陋无比的撞钟人卡西莫多,便是一个鲜明的对比。雨果的伟大在于他颠覆了神明和俗众之间不可逾越的铁限和规则,向世人揭示了貌似神明的神父之虚伪龌龊,和好人卡西莫多丑陋外表遮掩下的那颗温善悲悯的心。一九四三年,布莱希特在戏剧《四川好人》中,反讽地展现了三个神仙在人间寻找好人的故事。“我们一定得找到一个!两千年来一直在嚷嚷:‘世界再不能像现在这样下去了。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好人。'现在我们无论如何得把那些遵守我们神诫的人找出来。”为什么两千年来世上的好人近乎绝迹?这个问题竟然难倒了天上的神仙。事实上,若按天上“神诫”的标准,世间恐怕一个好人也找不到。三神仙从西方找到东方,好不容易才勉强找到一个底层草民——温良穷困的妓女沈黛。三神仙给她一笔钱开烟店,然而,烟店还未开张,周围的刁民、懒妇和恶痞便找各种理由来“揩油”,沈黛乐善好施,她的义举却没得到好报,烟店很快难以为继,好人反而做不成了。她不得不戴上面具,化装成凶酷的表哥隋大来严厉管制街邻们,用无情的“恶”的方式来帮助他们,看起来她似乎成功了,可是受助者仍然怀念那个好心肠的沈黛。最后真相大白:隋大和沈黛原来是同一人。显然,老布构筑了一个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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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刘之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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