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文革”遗案

年过八旬老人站上被告席,固然让人唏嘘不已;追究施害者责任,还受害者公道,国家对待“文革”那段特殊历史,法律正义却不应缺席。但此案实难以复制,绝大多数“文革”遗案,因超过追诉期等因素,已失去了在法律框架内解决的可能性。大量“文革”遗案不容忽视和遗忘,无论是给予法律正义还是政治和解,都是在以国家的名义和姿态抚慰受害者,也是对那段荒唐历史的最好反思。

责任编辑:苏永通 实习生 黄一磬

邱日仁再也不愿意向记者回顾那段往事,在法庭上,他称自己听不清,几乎一言不发,也没有向受害者家属道歉。 (刘长/图)

编者按:年过八旬老人站上被告席,固然让人唏嘘不已;追究施害者责任,还受害者公道,国家对待“文革”那段特殊历史,法律正义却不应缺席。但此案实难以复制,绝大多数“文革”遗案,因超过追诉期等因素,已失去了在法律框架内解决的可能性。大量“文革”遗案不容忽视和遗忘,无论是给予法律正义还是政治和解,都是在以国家的名义和姿态抚慰受害者,也是对那段荒唐历史的最好反思。

1967年12月12日,黑夜。

一根用来捆棉被的麻绳,套住人的脖子,两人齐拉。死者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2013年2月18日,拉绳子的其中一人、81岁的浙江瑞安农民邱日仁,作为“文革”期间故意杀人案犯罪嫌疑人,站上被告席。

按照刑法规定,法定最高刑为死刑的案件,追诉时效的期限为20年;如果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检察院核准。

时间已过了46年,但法律没有予其豁免权。1986年,检察机关对其批准逮捕,但二十多年间他一直未归案,属于刑法规定的立案侦查以后“逃避侦查或者审判”的情形,可不受追诉期限的限制。

当日,法庭设于瑞安市马屿镇篁社村村委会大楼。据旁听者转述,邱日仁不断摇动手臂,称自己耳聋、听不清。但当检察官讯问他是否杀人时,他答:“是”。面对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邱日仁不愿谈及案件。

辩护律师为邱日仁做了罪轻辩护,认为不能忽略其作案的时代背景。受害者家属感到愤怒,他们认为邱日仁在法庭上并未悔罪,“连一句道歉也没有”。

“这只是个普通的刑事案件”,“与‘文革’无关”,瑞安市法院人士反复向南方周末记者强调。法院将于近期对该案宣判。

某某某回来了

“他哪怕说一句,把你家害惨了,我们心里也好过一点”。

烈日当空。他回来了。

2012年7月18日,在浙江瑞安塘下的高速公路口,邱日仁带着两麻袋行李和一床被子,孤立无援地站在路边。

老人迷路了。自1984年离家,他已有近30年未曾返回。派出所民警把他送回了他曾经居住过的村子——瑞安市马屿镇篁社村。

当地媒体据此报道了一个温情故事:抛子离乡三十载,在好心民警的帮助下,八旬老翁找到了家,子女尽弃前嫌为其赡养天年。

这则刊发于《瑞安日报》的新闻,瑞安市马屿镇马上村村民洪作胜并未读到。对于邱日仁的返乡,他一无所知。

邱日仁是杀父仇人。这一点,洪作胜早已知道。1967年12月12日,赤脚医生洪云科上山行医,被武斗组织的人活活勒死。洪作胜时年12岁。16岁时,他获知凶手中包括了同村人邱日仁。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一直选择默默忍受,从未想过上告。

日后,面对警方讯问,邱日仁说:我在外替人造路,做了几十年,现在做不动了,就回家了。

邱日仁似乎忘了,他身上还有命案案底。但好心的警察没有忘。二十多年来,警方一直在找他。

据篁社村支部书记陈桂碧回忆,每年,派出所民警都要带着一份名单来村里问,“某某某回来了吗?”名单中,就有邱日仁。陈桂碧对警察说:几十年了,人肯定死了。近两年警察来问时,也不怎么提及邱日仁了。

谁也没想到,邱日仁自己回来了,也自动归案了。名字对上了号。

邱日仁涉嫌故意杀人的逮捕证,于1986年8月由时任瑞安县公安局局长陈岩松签发。此后,这张法律文书便一直静卧在档案柜里。

2012年7月24日,邱日仁在这份尘封26年的文书上,歪歪斜斜地签了自己的名字。

考虑到老人已八十高龄,警方当日为他办理了取保候审,此后,邱日仁一直居住在村中,亲友为其盖起了两间平房。

警方试图就当年的故意杀人案给邱日仁重新做笔录,但笔录上,邱日仁的回答均显示:“&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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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刘之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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