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与人】无性的中国和罗兰·巴尔特的郁闷

整个旅行让人难以忍受,但充满张力:一边是无性的中国、紧绷的中国和干劲十足的中国人民,一边是性骚动的巴尔特、拆砖块的巴尔特和疲劳不堪的巴尔特。重点其实在他到中国的第七天就显现了:“在这里,什么都与国家问题联系在一起。”

 

 

 

 

罗兰·巴尔特(罗兰·巴特)刚抵达北京时,对中国印象不算差。他当天就发现了一个“偶像物件”:外皮上印着花的热水壶。没多久他就开始失望。他发现,这里完全没有时尚可言,人们的发型是规则的,身着“零度的衣饰”,无性别差异,呈现出“爱美之荒芜”,他还有一个严重的困惑:在这个国家,性欲表现在什么地方?

这是1974年,罗兰·巴尔特一行五人受中国大使馆邀请来中国访问,费用由法方承担。他最后在日记中得出结论:“三个星期的旅行:很好的传播方式,强化的马克思主义的进修。”

这趟旅行的基本模式是:坐火车从一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去学校、公社、工厂,和工人领导技术人员“三结合”座谈(有时要进行到晚上),听中方代表(包括革命委员会代表、受到解救的妇女、农民、工厂和公社干部)翻来覆去地谈论国家赐予的幸福和阐述批林批孔,看化妆过度的男女可怕的演出,在公共场合被面带微笑的上百号群众围观。

可以想象这20天有多漫长,何况照巴尔特的说法,其间没有偶遇事件、没有皱痕(巴尔特的术语,指给人留下些许记忆的东西)、没有任何俳句(巴尔特的术语,指突然落下、构成皱痕的东西),相当乏味。整个行程,官员寸步不离,审查和禁止了任何惊喜和偶遇的可能性。

巴尔特越来越失望,几乎每天都偏头疼,对话充满“砖块”,“找不到任何东西可记、可列举、可划分。”砖块是他的重要术语,意指一些俗套用语,比如,“胜利地战胜了刘少奇等人的影响”,“让农民了解党的政策”,等等,中方很善于用这些空洞的砖块,强行让话语指向特定的意义。这渐渐变成一种游戏,中方在砌砖块,巴尔特则试图拆解砖块。

但中方意图明确。除了演示一场用针灸麻醉的外科手术,还展示了一系列组合怪异的展品:玉石、人工花卉、糯米粉制作的奶瓶、木雕作品、针灸针、人耳上的穴位、热水壶、缝纫机等等,大部分在巴尔特眼中丑陋平庸,他最终真正赞赏的,只有中国食物和毛泽东书法,后者被他称作“唯一的艺术作品”。他看到雕塑作品中的毛,评价其“完全像是在山上传经布道”。

这个国家几近零度审美,又不符合巴尔特的饮食习惯,没有咖啡、没有生菜沙拉,而更要命的是没有色情意味。但他迷恋年轻男子到了一种境界,每到一处都在观察视野中的男性是否性感,在他眼里,几乎就没有不英俊的年轻男子。在工厂访问时,他尽量待在最英俊的那位工人身边,考虑他的微笑是否意味着别的什么,细细体会和他握手的男子湿润温软的手指。罗兰·巴尔特领会到了不少古老中国的魅力,比如漂亮雄伟的石窟,或是亲切可爱的乡间,但他还是无边沮丧,“我肯定不会看到一位中国男人的小鸡鸡。可是,如果不了解性别,怎么可能了解一个国家的人?”

医生告诉巴尔特:年轻人都被引导到努力学习和工作方面去了,并且,年轻人把学习当作消遣,劲头十足。

整个旅行让人难以忍受,但充满张力:一边是无性的中国、紧绷的中国和干劲十足的中国人民,一边是性骚动的巴尔特、拆砖块的巴尔特和疲劳不堪的巴尔特。重点其实在他到中国的第七天就显现了:“在这里,什么都与国家问题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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