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欧伦 歌剧最重要的是直抵人心
去年5月,丹尼尔·欧伦第一次来中国,指挥的是普契尼的经典歌剧《托斯卡》,连演三场,其中一场谢幕时,转过身来的指挥家已是泪流满面。“歌剧的结尾很感人,另外,那是我第一次来中国,第一次站在中国观众面前,这让我非常感动。”
去年5月,丹尼尔·欧伦第一次来中国,指挥的是普契尼的经典歌剧《托斯卡》,连演三场,其中一场谢幕时,转过身来的指挥家已是泪流满面。“歌剧的结尾很感人,另外,那是我第一次来中国,第一次站在中国观众面前,这让我非常感动。”
在欧伦的指挥生涯中,让他落泪的原因还有很多。“普契尼的作品会让你在精神上非常兴奋,像《波西米亚人》里咪咪去世的场景会让人哭,因为音乐、情节让人非常感动;《游吟诗人》里,威尔第在结尾时让女高音听起来像天使一样,声音本身就让人非常感动,女高音唱段中提到母亲的情景也让我想起自己的母亲。”
母亲曾是欧伦音乐道路上第一个引路人,之后,欧伦又在罗马某个歌剧院坚定了自己的歌剧道路。他的身影出现在里雅斯特威尔第剧院、圣卡罗歌剧院,也经常出现欧美的一流剧院里:纽约大都会、伦敦考文特花园、维也纳国家歌剧院、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科隆大剧院……他先后被聘为罗马歌剧院、威尔第歌剧院和拿波里圣卡罗歌剧院的音乐总监,目前担任威尔第剧院艺术总监,经常受邀到美国大都会歌剧院和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担任指挥,被视为伯恩斯坦继承人。
这是欧伦第二次来中国,应“BMW大师殿堂”之邀带来了普契尼的另一部经典歌剧《蝴蝶夫人》。2012年9月,BMW在中国启动“BMW大师殿堂”,该计划将全面覆盖BMW最高等级的文化艺术赞助活动,在舞蹈、歌剧、爵士乐和当代艺术四大领域开展重量级的演出与交流项目。
作为当今歌剧界最重要的指挥家之一,普契尼的作品向来是欧伦的拿手好戏。同时,他也不遗余力地推广歌剧这门渐渐淹没在大众文化之中的古老艺术。
“BMW大师殿堂对于音乐和歌剧的推广是非常重要的,它不仅支持歌剧和音乐,并且给年轻音乐家很大空间成名、面向世界,这对于严肃音乐和歌剧的推广都是非常必要的。
“在我去过的欧洲国家里,现在的年轻人对于流行音乐的关注多于古典音乐以及歌剧。最大的问题是现在广为流传的古典音乐在慢慢消失,我不了解中国情况,但我希望中国没有放弃以前广为流传的这种音乐。在欧洲,意大利、法国这样的国家,以前流传度很高的古典音乐也在慢慢消亡。年轻一代接触各式各样的音乐,像流行乐、摇滚乐,尽管披头士这样的乐队在流行音乐上也属于天才级的,但与我们提到的古典音乐,甚至歌剧,完全是不同级别的音乐形式。现在的年轻人几乎接触不到这样的音乐形式。在意大利,没有一个好的剧场让大家接触这样的音乐形式。现在意大利的那些剧场,只剩空空如也的节目栏,里面什么都没有。很多人没有机会听到古典音乐,但只要有一次,即使你从没听过音乐,没有进入过音乐的世界,只要让你享受高质量的音乐作品,比如歌剧,我相信观众看过一次一定会想来看第二次的。”
我的儿子要是一个音乐家
1955年,欧伦出生在以色列。母亲对音乐极度痴迷,欧伦出生前,她就一直在祈祷“我的儿子要是一个音乐家就好了”。果然,她的儿子有着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在欧伦心智尚未成熟的年龄,他的声音已透出超越年龄的成熟,甚至还带着一些天然的歌剧技巧。
妈妈带着欧伦参加各种试镜。13岁那年,在为某个童声角色试镜时,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欧伦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声音。最后,指挥家伯恩斯坦来了。性格倔强的母亲径直走到伯恩斯坦面前,“为什么不是我儿子?”在听完欧伦演唱后,伯恩斯坦非常坚定地说“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声音”。
3年后,已经参加过“两个世界的节日”演唱会的欧伦拿到了卡拉扬指挥大赛二等奖,这是他指挥生涯的起点。
之后,欧伦去柏林学习唱歌,在那里他遇到了第二位对他事业至关重要的人——指挥家卡拉扬。他在那里不仅学唱歌,还学作曲和指挥。卡拉扬告诉他怎么唱歌,还教他作为指挥该怎样告诉歌唱家正确表达声音。1975年,在先后与卡拉扬、弗兰科·费拉拉合作后,欧伦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很多指挥家要用语言向歌唱家描述作品想要传达的情感,但对我来说,只要唱给他们听,他们就知道指挥家想要的是什么。这对乐团来说也是很大的帮助。拥有歌唱天赋是一件幸运的事,我可以唱任何角色,高音、低音、中音都可以。以前演瓦格纳的歌剧,像这些歌剧界天才的作品,很多时候要服从作曲家的想法和创作理念,唱歌也帮助我去指导歌唱家们达到作曲家想要呈现的效果。”
歌唱也帮助欧伦更好地研究不同的声音,从而为每部歌剧作品找到最好的声音。“选择声音,找到适合这个唱角的声音,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选帕瓦罗蒂唱男高音肯定没问题,但找到正确的声音、新的好声音,对我来说更难。人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好、最有力的乐器。它直接传达心灵的感受,达到精神上最高层次的享受。欧洲人信仰上帝,他们会说人的声音可以把人带到最接近上帝的地方。”
普契尼的作品与观众最近
在罗马,欧伦指挥了他职业生涯第一场演出,正好是普契尼的作品。演出前,他每天都要唱歌,在家里唱,走到哪儿就唱到哪儿。
在欧伦看来,普契尼的作品是和观众距离最近的作品。“普契尼的作品,不管什么时候上演,都能和当时情境联系在一起。普契尼的作品是直抵人心的。这是他作曲最精彩的地方,指挥和歌唱家的工作就是把作曲家强烈的精神力量尽可能准确地传达给观众。演绎普契尼的作品,需要非常强大而炙热的的心灵,如果你本身是一个很冷漠的人,是没办法诠释普契尼作品的。”
“《波西米亚人》里最后咪咪去世的那个情节,我都会感动得哭出来。这样的场景,如果你传达准确的话,台下的观众不可能不被感动。故事本身的结构非常好,但最主要的是普契尼把他想要的细节通过音乐准确地传达了出来。《波西米亚人》中的一个片段,咪咪刚上场时,已经病得很重,几近晕倒,没有力气上楼,普契尼用了双簧管,以及两个音符表现咪咪晕倒的状态。之后,剧中出现4滴水的声音。普契尼用小提琴演奏了4个音符去表现这4滴水的声音,通过水声将将咪咪身体稍微恢复的状态表现了出来。”
“《托斯卡》的故事发生在意大利,第二幕里,有一段钟声,在歌剧界也被称为钟声的音乐会。为了准确地表现这段钟声背后的情感,普契尼找到了罗马教堂的钟,还有帕缇卡纳教堂的钟,夜以继日地研究不同的钟声。除了研究钟声之外,他还反复地听他要的这个声音多远多近。普契尼对于音乐非常痴狂的专研,让他有能力去表现一切想要的细节,也让他的作品如此活灵活现。他的很多作品写的并不是本国文化,比如《图兰朵》,他创作《图兰朵》时并没有来过中国,但大家看《图兰朵》时,仍然知道这是发生在中国的故事,这令我很惊讶。今天,已经没有人在作曲上用心注意这些细节,如此尊重艺术,严谨、惟妙惟肖地表达这些情景。所以我要拼尽全力,尽自己最大努力去保卫普契尼。”
欧伦曾去过普契尼创作的地方演出《波西米亚人》,在那个对歌剧非常挑剔的地方,欧伦率领的乐团和歌唱家成功地演出了这出剧。演出结束后,观众仍沉醉其中,似乎很久没有这么满足地看完一出歌剧。
“现在很多人都在提创新,但在创造新的东西时,人们往往忘记了,歌剧里最重要的部分其实是感动人心。普契尼的伟大在于,他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把情感通过音乐准确、丰富地表达出来的作曲家。”
伯恩斯坦是我的榜样
排练期间,欧伦并不是一个容易相处的人,正如每一个精益求精的指挥家一样,他对乐团和演员的要求非常高。但在彩排之外,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风趣幽默,非常健谈。欧伦形容作为指挥的自己在彩排中,更像老师和爸爸的角色。
“在彩排中,有时你要强硬,有时你要温柔。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想要的效果。他不是一个在彩排时候会大吼大叫、责怪别人的一个指挥,但是他觉得你的强势和你的温柔,有时候包括他有时候会在彩排的时候跟大家开玩笑,就是轻松和强势是要作为一个很好的平衡的。就像我们的生活一样,平衡很重要。
“托斯卡尼尼先生在美国演出时,彩排期间,他对乐团的态度非常严厉,甚至会在彩排中说脏话。尽管他的英语非常好,但他说脏话的部分,却会用意大利语。对我来说,有时要有包容的心态,让强势和温柔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欧伦曾跟卡拉扬和伯恩斯坦一起工作过,对这两位指挥大师截然不同的风格印象深刻。“跟卡拉扬在一起,你会觉得跟他站在一起,虽然就在他身旁,但是你会感觉跟他有3米的距离,而且有一堵墙挡在你们中间,那个距离是无法逾越的。伯恩斯坦刚好相反,彩排结束后,他会跟乐手聊天、唠家常。能把艺术追求和做人这两件事结合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我把他当成终生的榜样。”
“你要跟乐团合作,首先,你得爱你的乐团。如果你跟乐团对着来的话,你就什么都做不成。你必须知道,每一位乐手手里的乐器是你一切音乐的来源。如果他们不喜欢你,那他们不会给你任何东西;他们如果爱你,他们可能会加倍地帮助你去表达音乐。所以你一定要用心,才能到达状态。当然在整个音乐创作过程中,你要有强势的部分,能掌控全局,才能达到你想要的结果,你没有强势的一面,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