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能教父”郑崇华

台湾IT届名人辈出,从台积电张忠谋、宏基施振荣,到鸿海郭台铭,可谓声名显赫,是各大媒体甚至娱乐新闻关注的焦点人物。与他们相比,台达集团创办人暨荣誉董事长郑崇华则非常低调。

郑崇华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他是台湾电子工业起飞的标志性人物,也是节能环保的践行者

台湾IT届名人辈出,从台积电张忠谋、宏基施振荣,到鸿海郭台铭,可谓声名显赫,是各大媒体甚至娱乐新闻关注的焦点人物。与他们相比,台达集团创办人暨荣誉董事长郑崇华则非常低调。

台达集团和鸿海都是跨入“千亿俱乐部”的企业,当记者问到如何比较两者时,已经74岁的郑崇华微笑着强调:“可不一样,台达集团不是代工,产品大都是自主研发的。”从计算机、笔记本、游戏机到高端服务器、电信交换机,几乎都有台达的产品在提供动力。

1949年,13岁的郑崇华只身随舅父来到台湾。23年后,他成为一名创业者,此后数十年如一日,悄然崛起。台湾著名出版人、天下远见文化事业群总裁高希均在《实在的力量》一书中如此评价郑崇华:“凭借有原则与理想的奋斗,终必有成。倚靠朴实的工作态度与专业成就收获的事业成功,终将赢得世人的尊重。”

郑崇华还被马英九称为“环保狂热分子”,因此,在“台湾最被低估的企业家”之外,他还有一个称谓——“节能教父”。

悄然崛起

1971年,36岁的郑崇华筹了30万元,在台北新庄民安路成立台达电子,那时他已经是两个男孩的父亲。创业初期,回家后太太看他的脸就知道有事情发生。郑崇华明白,被太太看出端倪,是因为他在家仍想公司的事情。于是他就找点事情做,看书、看电视,慢慢地太太就看不出来。

有一次工厂失火,刚好柯达的客户来访,郑崇华淡定地与客户谈生意。后来,他与柯达的客户成为朋友,对方问他:“工厂烧光了怎么办?”“那就重来。”“没有客户怎么办?”“那就找别人。”

创业是个漫长而煎熬的过程,对郑崇华来说,遇到再大的事情,他回家依然能睡个好觉,他认为经理人都要有这样的心态,否则很难熬。创业3年后,郑崇华遭遇第一次石油危机,岛内订单减少,付款期一再延长。迫于压力,一直专注做内销的台达转做外销,但争取到外商的订单非常不容易。公司太小,郑崇华有时候提供的报价仅仅作为向原有供货商杀价的筹码。

台达的成长速度,与郑崇华经营客户的智慧是分不开的。RCA、飞利浦、西门子、根德等外销客户,都是郑崇华亲自去跑。

在郑崇华看来,台达和飞利浦的合作是最为成功的范例。飞利浦的采购经理是一位叫Sawar的荷兰老先生,他很明白地说所有订单都给了日本东光公司,合作关系非常稳固。郑崇华不断找机会和Sawar接触,刻意制造相遇机会。有一次Sawar在喝咖啡,郑崇华就走进店内,问是否可以坐在他旁边。Sawar告诉郑崇华:“陪我喝咖啡、聊天,非常欢迎,但要谈生意,就抱歉了。”

一来二去,郑崇华了解到Sawar在台湾非常寂寞,对家人非常思念。他对郑崇华说:“有你陪我聊天,讲心事,真好。”后来,郑崇华邀请他去台达指导业务。一个偶然的契机,成就了双方合作:飞利浦在新产品试产时,找了台湾东光分公司,但零件是日本设计的,台湾这边解决不了。眼看就要出货了,日本方面没有派人过来,Sawar就给郑崇华电话,希望台达帮忙。

郑崇华派了一个技术团队过去,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满足了飞利浦的需求。飞利浦急需量产,要求台达提供两千套零件,通过连夜赶工,双方完成了第一次合作。这给了郑崇华一个启示,即便是完全没有希望拿到的订单,只要用心发掘机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在田埂边起家的台达,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台达顺应产业变化,开始了其全球化的进程:在欧洲、美国、日本设立办事处,到墨西哥、泰国设厂。

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郑崇华作为总舵手,在每一次产业转型时,似乎总能触到脉搏,从而实现产业转型,使企业得以迅速增长。现在台达已发展成运营遍及5大洲,全球员工有7万人、市值近2200亿台币的跨国集团。

流离岁月

台达集团的英文名字,在数学上意味着变量。对郑崇华来说,际遇改变,连续灾难未必等于失败,有时候反而是逆转。一如市场上同一款产品,不可能买一辈子。这些思考,与他人生最初的经历是分不开的。

13岁之前,郑崇华和同龄的男孩没什么不同。他是福建建瓯人,父亲是中医师,母亲是小学教师。小时候的郑崇华是个充满了好奇心的男孩,喜欢看牛耕田,也喜欢到田里插秧种稻。他印象最深的是,到了冬天,大人们准备年货,把豆秆烧成灰加上盐及稻谷腌制皮蛋,把黄豆蒸熟发酵制酱油,以及腌制腊肉,大人们总是非常忙,小孩子则在一边看热闹。

1948年9月,郑崇华刚读完小学一年级,二年级还没读完,因为战乱,学校停课,母亲要他跟随三舅到福州继续上学。他记得,自己搭船离开时,母亲在河岸上追着跑。这一别,就是35年。

后来三舅在台中一中找了份工作,郑崇华就跟着到了台湾继续求学。当时台湾的白色恐怖让郑崇华印象深刻。教几何的严老师,是严复大师的孙子,授课很精彩,可被指为“匪谍”,后来遭到枪决。在那个阶段,郑崇华也遭遇了“省籍”冲突。因为学闽南语,他被激进的外省同学骂为“叛徒”。有时候本省同学看到他是外省人就打他,其他本省的同学也过来帮忙。

郑崇华的外祖父是福建省建阳市水吉镇首富,他是家里的长子长孙,少时性格十分活泼,来到台湾后,因时局动荡,见惯了祸从口出,他变得内向寡言。在家乡时,备受宠爱的他性格外向,不喜欢读数理科,到台湾后的孤独生活让他个性转变,一天到晚看物理书,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1954年郑崇华考上了成功大学矿冶系,大学读了一年,他就转到了电机系,毕业后服空军预官役。退役之后,郑崇华就和交往多年的初恋女友完婚。当时,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但女朋友告诉他,她的物质欲望很低,工作收入很少也可以过得很快乐。因为没有经济基础,他们结婚用的西装都是分期付款。

婚后妻子留在台北当助教,而郑崇华则通过了亚洲航空的考试,进入台南的亚航工作。

后来到美国公司TRW上班,负责品管部门。70年代初期,台湾本土电子业开始大发展,电视机、收音机外销量超过百万台,总额超过10亿美元,大同、声宝等厂商开始崛起。不过,当时台湾的电子零组件大都依赖日本进口。

正是看中这一商机,郑崇华离开工作5年的TRW公司,开始创业。

基业长青

现如今,距离郑崇华创业的初始岁月,已经过去41年了,而他一直保持一种战战兢兢的心态。

郑崇华办公室书柜里有个空间,专门放客户的年报。整理年报时,他发现很多客户都不见了——70年代的电视三大客户RCA、增你智、飞利浦;80年代计算机的三大客户王安、迪吉多、IBM ……很多公司消失了,但也有很多新公司涌现。

台达通常会选择一些技术领先、竞争者少的产品,依靠技术和服务,来获得世界级顶尖大厂的订单。他们的产品门类众多,他们的产品有非常袖珍的电磁零件、体积庞大的通信供电系统、节能的LED交通照明系统,也有绿色能源的主要产品。

郑崇华的逻辑是,让客户来主导产品的技术能力和质量。《实在的力量》一书中记载着这样一个细节,是关于台达和IBM的合作:

1981年,台达开始量产电源噪声滤波器,希望能供货给IBM。产品送过去之后,外壳并未通过环境测试。这个产品已经量产很多,从未有客户抱怨过外壳有问题。随后,郑崇华才发现,IBM的标准非常严格,必须接受长达一年的的盐水和湿度测试,在了解情况之后,台达就使用了更为严格的标准,终于拿下了IBM的订单。

现如今,英特尔、戴尔、惠普等以质量要求严格著称的世界级厂商,都把最佳供货商奖颁给台达。几个国际安全标准认证机构还对台达电进行了授权,他们可以自行品管,可以自行贴上合格标签。

他在生意上还有着道德“洁癖”。当时许多电子厂商为了争取到一些世界级厂商的订单,经常提着一大皮箱的现金来谈生意,郑并没有被佣金风气影响,希望用产品的质量和优质的服务态度来取得客户的认同。

郑崇华曾对媒体形容自己是标准的“工程师性格”,做得多、说得少,不懂得宣传,也不习惯宣扬自己。《名牌》杂志曾报道,台湾《哈佛商业评论》总编辑张玉文在2009年协助郑崇华整理回忆录,他的成长历程和行事逻辑,才公之于众。

与郑崇华合作20年的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教授李泽元如此评价他:“只要别人尽了力,就算犯错也能包容。即使发布了措辞严厉的指示,也总有办法避免伤害员工的自尊心。同时,他又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节能教父”

对喜欢种树、看Discovery频道、研究环保议题的郑崇华来说,还有一条工作主线就是“产品必须节约能源”。

郑崇华最初对环保的关注,是在创业4年后,当时台湾工业发展很快,用电量每年约增加7%,用电高峰期时常停电。那时候,台达正处于集中精力做外销的阶段,停电会遭受非常大的损失。有人提议盖电厂,但他却思考如何节省电力。

此后,台达就开发出了非常环保节能的开关电源供应器,这也是台达日后成为世界第一大开关电源制造商非常重要的契机。后来,台达又开发生产出了太阳能、光电等节能产品。正因为多年在环保问题上的不遗余力,郑崇华被业界称为“节能教父”。

谈及这个称谓,郑崇华笑了:“台达在1984年就定下目标,节能环保爱地球。那时说环保节能,大家会笑你,这个家伙不好好做生意,整天胡思乱想。今天,谈及环保问题,尤其是温室气体排放的过量,造成各种气候的不稳定,各种天灾越来越多了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个不是胡说八道。”为了纪念郑崇华长期提倡环保及其在节能方面的努力,台湾中央大学将鹿林天文台发现的一颗行星命名为“郑崇华小行星”(他也是天文爱好者)。如今的郑崇华,已经退出一线管理,闲暇时,他很少外出应酬,在家中种种花草。他在台北住家对面的公园种了几种梅树,因为光照的原因,死掉了一棵,他为这逝去的生命非常伤心。

尽管拥有一个“千亿级”的企业,但71岁的郑崇华依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老人家:“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衣食住行都很随性。比如饭桌上有人推荐说肥肉很好吃,我就拿来吃。假如我太太在,一定不让我吃。我觉得一块肥肉,又不会死掉。当然也不能拼命吃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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