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相】理想

理想成亲时，村里老少爷们为之惋惜：理想人有人、个有个的，不该娶李庄罗锅子大红。理想婚前和大红没碰几次面，还属于感情初级阶段。说亲时，任凭媒人唾沫四溅，理想打死也不松口。他爹开口了，“小理想，你也照照你自己，谁家不比俺家强？大红不摊个罗锅子，能瞄中你？”理想头慢慢耷拉下来，半天没说话，泪流满面。

理想成家立业，本是喜事，可是，很长一段时间，他爹心里不是个滋味，觉得亏欠儿子，每天无精打采的。儿子婚都结了，也只能如此了。按照我们村的审美标准，理想长相在上中等，白白净净的，人又憨实，只不过是家里穷，迟迟解决不了“个人问题”。婚后，理想没有丝毫怨言。父母张罗着和他另起锅灶，两亩耕田一头牛，外加些农具给了理想。分了家，他开始自己领首过日子。

见到罗锅子大红，我就远远地躲开。她的脸窄窄的，尖下巴，背上像驮着小山，鼓鼓囊囊。她比理想大至少5岁，脸上爬满了皱纹。我们躲避她，倒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心不正，她经常喜欢在村子里鼓弄是非，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弄得风生水起，挑拨起好几桩人民内部矛盾。庄邻们都躲着她。

理想为了日子过得好点，贩卖冰棒，一大早趁黑影子骑车到蚌埠进冰棒，然后蹬着车挨着村庄摇着拨浪鼓子叫卖。冰棒不怎么好卖，他就用冰棒换酒瓶、醋瓶子，换完了，他骑车带一蛇皮口袋啤酒瓶哐当哐当回来。过些天再把啤酒瓶子卖到镇上废品回收站。大红身子瓤不能下田做重活，在家连饭都懒得做。理想中午回家，气不得喘，洗手下厨做饭，再喂猪。吃完饭扛着锄头忙田里的活。

理想结婚一年之后，感觉身体没有气力，面色愈发苍白。他到县医院体检，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医生说，脊髓都不能造血了，这个病难治，回家等着吧。大红听说理想贫血治不好了，每天就怪腔怪调的，说自己守活寡，不该嫁给半死不活的人。

理想身体渐渐地垮了，隔几天就要到县城输血，但输完血能维持的时间很短。刚输血时，说话做事都像正常人一样，第二天就蔫了，还要继续输血。他家实在难以维持下去，理想父亲就借口推迟输血。他身子骨更加虚弱，嘴馋，想吃可口合意的东西，家里没有钱买。逢集时，理想堵在路口，看到赶集人拎着菜篮子，就上去夺抢，或者扯着路人蛇皮口袋不松手。

理想实在扛不住了，晕倒在地，再没有醒来。大红滴了几滴眼泪，显得好伤心。我们还担心大红的出路，可是理想死去不久，她改嫁到了赵圩村。据说，她现在生了两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