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医
求医多次、爷爷的身体、途中花费、折腾取片子的劳累、在希望和失望之间的来来回回……所有这些,在17岁男孩的脑子里剧烈撞击,但谁也没看出异样……
求医多次、爷爷的身体、途中花费、折腾取片子的劳累、在希望和失望之间的来来回回……所有这些,在17岁男孩的脑子里剧烈撞击,但谁也没看出异样
17岁的少年李梦南在医院门口的半地下小卖部买到一把水果刀的时候,脑子里只盘着一个念头:捅人。
“没有太明确的目标”,回忆起来,他沉默很久:“能伤几个伤几个”,只要是风湿免疫科办公室里“穿白衣服的”。
白色医生服是28岁的医学生王浩最爱惜的衣服,从来不会弄脏。这一次,白服招来了李梦南9厘米长的刀锋,从喉结上缘全扎进去,先破喉管,再入大动脉。4块钱的劣质水果刀有些钝,还撑了一下血管,血喷出来红透了白服,更多的灌进气管,再进入肺。
一刀致命,窒息而亡。王浩张着嘴,好朋友孙心毅使多大劲也没给合上,“好像他要跟我们说什么话说不出来一样。”王浩大概想象不到,自己会在拿到香港大学李嘉诚医学院博士生录取通知书5天前,死于他愿为之奋斗终身的病人刀下。
王浩倒地,李梦南冲向31岁的医生王宇,刀从右眼角刺入颅脑,然后拔出,再刺女医生郑一宁和医学生于惠铭的脸颊。血喷在李梦南的毛衣和牛仔裤上,这都是叔叔单位的小孩穿剩后给他的。
杀人了,自己也活不了的。李梦南想着,抬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三刀,流很多血,却已经感觉不到疼。
回到医院门口几百米的半地下小旅店里,正在睡觉的爷爷李禄看到他,吓住了。孙子浑身是血,说:“爷爷,我把医生杀了,我也不想活了。”
“给你们减轻点负担。”
病人
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市鄂伦春自治旗大杨树镇,出门看病是件特别麻烦的事。镇里的医院只能看些肚疼脑热的小病,想去首府海拉尔,坐火车要14个小时。更近的选择是邻市齐齐哈尔,坐火车最快5个半小时。但人们更愿意去邻省的哈尔滨市,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第二医院列在他们医保本上13家外地医疗定点医院中,这可是真正的大医院,虽然坐火车最快得10个小时。
李梦南和爷爷李禄总是坐夕发朝至的那一班火车,可以省下一晚上住宿钱。总是硬座,一张48元,虽然李梦南僵直的腿和爷爷患过胃癌的身体更需要躺着。
翻过大杨树东站的铁道,在散落着垃圾的石砌长护栏中找到一个豁口,走进去,将面对一大片户户围木栅栏、带小片菜地的平房区。你很难将带着城镇气息的地址“某路第二住宅小区XXX号”跟这里联系起来,那些纵横交错的烂泥路实在不像有正经名字。
泥、草和砖混建成李梦南的家,没钱装双层窗户避寒,就在墙后遮一层塑料布挡风。两间屋子两个炕,平常男女分开,爷爷和李梦南睡一张炕,奶奶和姑姑、叔叔家的两个闺女睡一张炕。逢年过节姑姑和叔叔两家回来,也是挤在这两张炕上。
保丰满社区的1400多户人家,许多来自大兴煤矿。几年前煤矿垮了,有的人下岗分流向农场,有的自谋出路。
煤矿工人李禄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几十年来他看过太多工友在自己身边横死,而他熬了过来,顺利退休,现在拿到了每月1300多元的退休金。虽然十几年前,大儿子因为抢劫罪和伤害罪被判死缓入狱,只留下两三岁的孙子李梦南。现在,孙子长大了,大儿子明年也要出狱了。
最坏的时候已经过去,如果不是生病的话。
2009年,李禄被查出患有胃癌,手术切除四分之三的胃,看病前后花了近二十万元。“煤矿没给交够社保,报销的比例特别低。后来补上社保才高点。自己总共出了一半。”这笔钱掏空了整个家底,还外借五六万元。
保丰满社区居委会副主任陈静娟对李禄家条件差深有印象:“因为他家有两个病人。”社区里有一个病人的家庭不少见,那已经足够让全家喘不过气,何况两个。社区给李梦南申请了低保,每月近两百元,刚够他和爷爷去哈尔滨看一次病的来回火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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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谢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