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刚柔相济】微博里有没有人肉包子

在中国人人称道的小说《水浒》里有一对人人称道的英雄人物，孙二娘和张青，他们在一个小店里做人肉包子，另一个人人称道的英雄人物武松来后，经过一番对抗，他们发现了彼此是自己人，就又一团和气了，张青对武松说： “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

大家已经成了朋友，说话就无所谓了，充满了人情，友情，兄弟亲情，于是那人肉包子就变成了牛肉包子、猪肉包子，羊肉包子，驴肉包子，人世间美好的感情真是无法无天呐。

张青的语言里似乎有这样的暗示：如此度日，生计艰难，权力拥有者贪得无厌，民不聊生，所以，只好去做人肉包子。你可以由此想到千百年来中国老百姓的逻辑：当官的太贪了，我们太穷了，所以，我们只能去做人肉包子。而且，在一个充满温暖的，百姓间的人情社会里，人肉包子是合法的，只要是这个被剁成肉馅的人不是咱们自己的人，只要是这个被做成包子的人是咱们不认识的人，那就可以心安理得了。

我与李银河教授共同住在一个小区里，有一个共同的邻居，他家南、北边各是一家养了许多狗的人，那些巨大的狗天天狂叫不止，让那家的女主人无法睡觉，于是邻里不和。不断被狗惊扰的女主人只能天天报警，这成了一桩公案。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向着养狗的两家人，因为他们不喜欢那个被狗折磨得死去活来的邻居。中国人没有标准，只要跟自己关系好，就是自己人，只要跟自己关系不好，他就成了人肉包子。

我去北戴河海边，看到许多人都往沙滩上扔垃圾，往海里扔塑料袋，有时会忍不住地问他们：为什么要扔？他们有人回答我说：现在贪官太多，不公平，我们只好这样。于是，我们的大海成了人肉包子，我们的沙滩成了人肉包子。

从美国回来后，我经常想象在中国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流，还能有一片蓝天，那变成了我最大的渴望。我不止一次地想，我们国家的河流已经全是臭水了，下游是这样，那上游呢？前几天，我去了河北省的涞源，那儿是拒马河的上游，从网上看，那儿还有青山绿水。于是，我开车独自朝山里走去，哪里还有清澈的河流？哪里还有上游？电镀厂，水泥厂，煤矿，超载的汽车，尘土飞扬，满目的绿树全都成了泥土，灰黑，垃圾像没有打扫战场的尸体一样，打开车窗想透口气，一股浓重焦炭味钻入心脏。

如果你不让他们污染河流和空气，那就要饿死人的。现在摆在我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我们不发展，那就要饿死。一个是发展，那就要污染，那就要做人肉包子，即解决了就业，又养育了人民，让我们不饿死。

仔细想想，人肉包子成了一种逻辑，繁衍出一种文化：那就是人肉包子有理的文化。

现在微博开始泛滥，全民微博，人人都在那儿狂欢。前几天通过微博，我们知道了浙江高铁惨剧的真象，不少人说微博是里程碑，似乎只要是有了微博，中国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解决，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能在一夜间摆到光天化日之下。从此，监督与被监督就不会再是一句空话了。我却陷入了深深的担忧之中：在中国，无论你现在是什么角色，你果真做好了拥有微博的准备了吗？高铁速度太快会出问题，微博速度这么快难道对于我们这个农业社会来说，就不会出问题吗？

看到那些网上的暴民与咄咄逼人的公共知识分子以及显示出无可奈何的高官们，我又再次产生了那种不祥之感，似乎大家又一次坐上了从农业文明走向现代文明的高铁，车上的气味复杂，牛肉包子、猪肉包子，羊肉包子，驴肉包子，甚至于还有人肉包子都在那儿影响空气质量。于是，想起了武松、张青、孙二娘，他们本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