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屋庄吉到底给了孙中山多少钱？

夜读札记

刊有狭间直树文章的 《每日新闻》

众所周知，孙中山从事革命活动，曾经得到日本实业家梅屋庄吉的资助。但梅屋庄吉的资助数额到底是多少呢？有人说换算成现在的币值是2兆日元或1兆日元。日本著名中国史专家狭间直树先生（日本孙文纪念馆荣誉馆长）最近给大阪出版的《每日新闻》（2011年6月4日）写了篇短文，指出了上述说法的错误。他还在致一位中国学者的信中补充说，当年日本国库对天皇家族的支出，也即所谓“皇室费”，1895年为300万日元，1910年增加到450万日元。如果30年间梅屋庄吉对孙文的援助金额以“1兆日元”计，其换算率为1万倍的话，折合为每年333万日元，这是个可与“皇室费”匹敌的数额，而若以“2兆日元”计，那么就将远远超过“皇室费”。说孙中山得了超过日本皇室费的巨款去从事革命，实为荒诞无稽之谈。狭间教授说，这样的说法，“不仅有辱梅屋庄吉对孙文革命的支援，亦会给孙文的革命史留下硬伤”。南方周末征得狭间教授的同意，刊发他的文章如下。——编者

辛亥革命发生的翌年1912年元旦，亚洲诞生了第一个共和国——中华民国。1905年夏成立于东京的中国同盟会领袖孙文就任临时大总统。

孙文立志革命是在1894年。在截止到去世的30年间，他为革命不停奔走，光是亡命滞留日本，累计时间就长达9年。他自己甚至都说日本是“第二母邦”。中国同盟会里也有日本人参加，机关杂志《民报》的发行所就设在以孙文的支援者著称的宫崎滔天的私宅内。

长崎出生的实业家梅屋庄吉（1868-1934）也是孙文的支援者之一。梅屋共鸣于孙文理想，与孙文结盟，“你举兵，我举财”，在资金方面为孙文提供援助。促成孙文与宋庆龄的婚姻，又在其死后建4座铜像（现存于南京、广州、黄埔、澳门）予以显彰，是梅屋尤其显著的功绩。

然而，最近围绕梅屋的援助金额却流传着与历史事实不符的说法。庄吉的曾孙小阪文乃先生的《制作革命的日本人》（2009年）是其中的代表，说以现在的货币价值计算为“2兆日元”，“即使少算也有1兆日元”。这种说法的根据是来自《读卖新闻》2002年10月3日的报道等，但非常值得商榷的是千叶商科大学教授、专门研究中国近代史的赵军先生之说。赵先生调查了梅屋的记录，并在2002年由读卖新闻西部本社主办展览会的解说书《梅屋庄吉与孙文》里，作为历史学者首次公布了“2兆日元”这一数字。我立即向赵先生指出这是个错误的数字（赵先生也答应再重新进行调查）。我之所以认为这个数字错误，其根据是这个数字很难具备相应的历史意义。即使依照少算的“1兆日元”计，那么30年间每年是333亿，假设将货币价值率按1万倍来折算，那么换算成当时的币值也达到333万日元。也就是说，这意味着梅屋每年都在向孙文提供这样一笔巨款。

还是来看一下将这一数值比照历史之现实的情形。例如，1907年孙文在日本获得资金援助是1.6万日元，这对经济窘迫的革命家们来说已是一笔了不得的数额。孙文从中拿出2000日元留给东京本部作为《民报》的刊行经费（其余则自己带走用作武装起义）。本部的人对此不满，觉得留下的钱太少，还想多要，但孙文没有答应。倘若真的得到了梅屋那笔巨款的援助，那么便意味着孙文私匿了这笔钱，然而，他的清贫在当时又那样为天下周知。另外，孙文在就任临时大总统的当时，曾为筹措30万日元借款而煞费苦心；而当他在1918年到访日本时，亦因5万日元的欠款而被日本的债权人追得落荒而逃。

要而言之，所谓“2兆日元”的支援，是与历史事实完全不发生干系的虚构。然而尽管如此，还有人根据这种杜撰发文章，办展览，甚至还听说有人要写小说拍电影。这种夸大的歪曲当然也决非梅屋庄吉所愿。为促进日中两国关系正常发展，双方应以事实为准绳，以历史的本来面目作为共同认识的基础。（原题“‘兆元单位’是对事实的误认”，李冬木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