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位父亲和他们的世界】碌碌:户口簿上的过客

直到6岁前后,我才突然意识到,父亲可能是个“城里人”。因为我发现,在村子里,别的孩子都是叫父亲“爹爹”,只有我们兄弟俩被要求叫“爸爸”。

责任编辑:杨继斌 郭力 王刚 曹筠武 实习生 陈铁梅

在我看来,父亲更像一个“过客”,来过,活过,辉煌过,平淡过,甚至憋屈过。这个老牌大学生是一个聪明人,当他选择离开城市回到家乡的时候,可能已经想好了未来的生活,选择了就不再后悔。

(deo.R/图)

1960年代正牌大学毕业,在国有大企业工作20年,出过国,拿过外国的勋章,受到过中国和外国最高领导人的接见——在1940年代出生的同龄人中,我的父亲鞠荣芳算是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但是,除了同村的人之外,每个见过我父亲的人,都不相信我的这一段描述。行走在贯穿村子的河塘边,如果你看到一个老人拿着拖把,在河水中搅动,然后拧干,端着拖把慢慢往回走,衣衫陈旧,满是尘土,仿佛几个月没有洗过,没错,那就是他,我的父亲。

我很难用一个或者几个词来概括我的父亲,因为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比如,他是一个不会种地的农民。父亲出身穷苦,家中经常揭不开锅,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找不出来。父亲兄弟姐妹5人,他排行老二,几兄弟中唯有他一人学业优秀,因而全心读书,反倒不会种地。1960年,20岁的他考入当时的南京工学院动力工程系,由此离开农村,成了“国家户口”。5年后,他大学毕业,“分配”到大连的一家炼油厂工作,从此在那里度过了将近20年“单身”生活。

人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过这话似乎并不适合父亲。即使到现在,他的衣服总也洗不干净,领口袖口总是发黑。他的手总是黢黑,如果没有人提醒,好像他也总是会忘记洗手。他头发蓬松,即使有人提醒,他也不会认真拾掇干净。无论什么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总是给人不端正的感觉,仿佛那衣服根本就是别人的。这一切都给他贴上了永久的“农民”标签。

在大连的20年可能是父亲人生中最辉煌的时期。他在那里入了党,成了这个国营大厂的技术骨干。1976年开始,他作为中国专家组的成员,参加援建朝鲜枇岘炼油厂,先后三次去朝鲜工作,负责设备安装和人员培训,并因此获颁勋章,受到华国锋和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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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方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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