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我的皇族朋友们保持距离的彼此尊重
我的皇族朋友们
保持距离的彼此尊重
也许是父亲从小灌输我无有恐惧的观念：“天底下没有你可以惧怕的人！”让我不知觉间认识了许多“非我族类”的“上流”族群；对于年纪渐长后，去理解《金刚经》中说的无人我之别，慢慢有了较清晰的感受。
昨夜一位科学家朋友来电，始终围绕着一个相当幼稚的情感话题，却不肯放下，逼得我只能没礼貌地说出：“我要刷牙睡觉了。”她不愿承认男性朋友是男友，而女友看上“男性朋友”又给她制造了不少的困扰。我不断地重复一句话：“既然这两人的男欢女爱不关妳的事，你的烦恼从何而来？”她依然绕圈圈地抓着电话不放，令人大开眼界。
这位科学家的困扰，其实带给我很大的安慰，因为这表示社会上肯定的聪明人，也有比我愚蠢很多之处。在华兴育幼院就读期间，经常有各国领袖与夫人来访，蒋宋两家探视院童如家人，自然会引起各显要的重视，而让我们有机会在成长过程中“见大人”如家常便饭；乃至于往后，单独面见不丹旺秋王朝第四任皇后，数次接受公主宴请，或拜访萨迦王朝第四十六代法王，尔后与第四十七代王子成好友等等；对我而言，易经上那句话很贴切，“见大人则藐之”。这句话，并无藐视之意，恰恰是诠释了《金刚经》中一再强调的无人我之别。
多年来，与小王子通电话无数次，逐渐理解了深宫大院的生活，的确如金丝笼。他常说：“看窗外的一大群孩子，全身脏兮兮地在泥土上奔跑追逐，非常痛快，让我很羡慕……”为何不走出户外加入他们？“管家看着，父母不允许，因为必须跟平民保持距离，否则皇室的精神地位很容易便垮了……”这最后一句话，如五雷轰顶。
适当的距离，可以维系崇高的宝座；只要有一个族群，愿意长期无怨无悔地护卫这个距离，王朝，便可以永恒地确立，即便是国土与皇宫早已瓦解消失，只要人在，宫殿便在，难怪萨迦王朝的“波璋”指的就是王之居所。王在哪儿，那儿就是皇宫。其实，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何尝不是如此，再亲密的关系，若失去了恰当的距离，很容易产生摩擦与莫名其妙的期待，这期望值夹杂着各自的欲望与假想，不断地膨胀发酵过后，只等随机的小小导火线， 便能引爆， 完全不需要“正当”理由。这也是古人经常劝慰“门当户对”的重要原因，以避免不必要的假想，制造莫须有的祸端。
看清真相，理解了，便能坦然拿捏分寸而不逾矩。每个人都知道， 只要是人， 无论身分高低，都跟我们有差不多的本质，却发展出截然不同的样貌。从本质去看人，就可以做到“无人我之别”，从样貌去区分人，很自然会产生喜怒好恶，紧跟着衍生出相继而来的种种贪嗔痴慢疑，怎能不被这情绪之毒延烧自焚？
我的皇室朋友们，跟我一样，有各自的喜怒好恶，也有种种的情绪问题，但毕竟受到“家教”的限制，总能维持着优雅的姿态，自然怡人；相对地，生活范畴窄小，价值观非常天真烂漫，对世俗状态的观察也经常是片面得吓人，恰如公主朋友亲口对我说的：“我知道自己的生活很无聊，想要到处旅行却走不出去，永远要困在笼子里，金碧辉煌，但没有自由，多年挣扎下来，更失去了挣扎的意愿。如今，要仰赖外面来的朋友们，带给我各种讯息，是我此生无法亲自品尝的生活经验，只好用想象去体会……”
最近常跟朋友说，今生最大的财富，大概就是拥有各族群的朋友，上到顶端，下至家徒四壁；每一位朋友的存在，都带给我无限的省思与教诲，这些朋友们，就是我最好的老师，一步步地教会我，什么是“无人我之别”的真谛。终此一生，我将学会与各种人保持恰当的距离，然后再体悟零距离，再从无人我之中解脱。
适当的距离，可以维系崇高的宝座；只要有一个族群，
愿意长期无怨无悔地护卫这个距离，王朝，便可以永恒地确立，
即便是国土与皇宫早已瓦解消失，只要人在，宫殿便在，即王在哪儿，那儿就是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