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女”小宋佳

你选择剩下的剩,你就是剩下的剩;你选择盛开的盛,你就是盛开的盛。我一直觉得女人最好修炼到快乐更多源于自己,这种东西更靠谱

冯少先是黑龙江歌舞剧院民乐演奏家。当年他在饭店为人伴奏,每天赚30块钱外快。那天,在哈尔滨一家挤满客人的饭店里,他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登台学赵本山唱《小草》。“我大声问这是谁家的小孩,她妈妈赶紧说是她家的。”

“我从小性格像男孩,整天上蹿下跳,就像得了多动症。冯老师说要教我学柳琴,我爸妈说,‘可以啊。’就学了。嗬嗬。柳琴是种很冷门的乐器,不好玩,也不好听。初学时要弹奏大量练习曲,噼里啪啦,跟弹棉花似的,特别枯燥特别痛苦。嗬嗬。

“有时我耍点小鸡贼。一周一次琴课,这礼拜没怎么练,上课之前就在屋里恶补,跟疯了似的。我老师永远是一杯热茶,稳稳当当看我一眼,说,这周就练了一个小时吧?嗬嗬。”

小宋佳爽直地笑道。

电视剧《大女当嫁》剧照,小宋佳饰演姜大雁

小宋佳 (小宋佳/图)

“寒冷养大的孩子扭捏不了,典型的东北人性格。”冯少先叹一口气,“老实平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就靠她自己拼啊。跟我学琴,没有谁不挨骂哭的,说损她就损她。很多孩子学了两年就跑了,她坚持下来了。”

冯少先哼起为小宋佳创作的《小女孩画像》。他曾对后来的学生称:你们弹它,包准小宋佳回头瞧你。她是弹这首曲子开的窍。

学生们笑,人家都大明星了,还记得这些?

“我记得小时候,哈尔滨的冬天雪很大,我爸背着我去少年宫学声乐。路上经常碰到他们单位的同事,跟他打招呼,‘老宋,送你闺女上课去?’我爸说,‘是。’接着吭哧吭哧朝前走。”小宋佳记得这些。

初中毕业,她考上沈阳音乐学院附中。临行前,与母亲来冯家辞行。冯少先叮咛,“女孩太漂亮心就野,眼瞅这孩子越长越好看,个儿也长高了,完了音乐感还好,当演员是块好材料,弹柳琴就白瞎了。”

演员范志博深有同感。1990年代末,上戏放假,回母校沈阳音乐学院附中看望恩师时她偶遇小宋佳,“我觉得她大气耐看、与众不同,鼓动她来考上戏当演员。”

若干年后,某天冯少先信手转换电视频道,突然盯住画面:

打入富豪家的鲜儿,正在一边灵活地扭动小腰,一边爽溜地唱二人转,唱着唱着突地朝天放了一枪。(《闯关东》剧情)

那张脸上浓妆艳抹,可那眼神让他吃惊——“这不是佳佳么?她都长成这样了?过去教的那点东西,她全用上了。”

“如果是《剩女当嫁》,我肯定不演。”

导演孙皓更喜欢《好奇害死猫》里的小宋佳,“天分不错,没有修饰,处在上升期,有潜质,有灵气,有股劲。”

他执导、小宋佳主演的电视剧《大女当嫁》还在央视等频道热播,他已开始运筹下一部关于“大男”的戏。“我就是大男。”孙皓自称,“有一段时间父母老催我,‘晧子,该成个家了。’我一男的都觉得有压力,何况女的呢?北京剩女50万,上海70万。她们还不是单独的个体,往往是一个家庭围绕的核心。”

孙皓阐述趁家庭剧走火切入这一社会热点的想法时,宋佳却坦言如果这戏叫《剩女当嫁》,她绝对不接,因为这带有明显的歧视。

开拍前,她与孙皓在半小时的沟通里达成共识:剧中“剩女”姜大雁虽然30出头,但她绝不是歪瓜裂枣、性格变态,也不是“三高”或“白骨精”,就是普普通通的女孩。

“姜大雁为什么被剩下?太正常了。每个社会底层的人都在为生活理想奋力打拼,跟只壁虎似的向上爬,稍能歇口气了才发现敢情自己还没有伴。”孙皓深有感触。

饰演姜母的老演员朱茵被宋佳一个电话请来,她俩曾在《中国往事》中扮演婆媳。“我知道小宋佳反对‘剩女’的说法。但我也有女儿,角度不同,我特别理解戏里的母亲。”她笑着说。

她和宋佳对台词时常常笑场,这让孙皓颇感意外,明明是母亲变着法地层层紧逼女儿出嫁,这有什么可笑的?

“嗬嗬。我们觉得,戏里我骂她的话就像她妈在家里骂她的一样,而她说的话,也常常是我女儿冲我说的话。”

孙皓在戏中设计了6位与姜大雁擦出火花的“型男”:为出国而结婚的郭涛,斤斤计较的“凤凰男”周杰,比大雁年长30的老帅哥刘德凯,小她一轮的同事张浩天,暗恋大雁、最终明白“螺母与螺丝不对槽”的出租司机储栓忠,患难见真情、圆了所有剩女梦的于小伟。他们没一个是坏男人,分别代表“剩女”们谈婚论嫁时将会面对的现实际遇。

“小宋佳一部戏要和6个男人谈恋爱,一人近800场戏要在大热天完成。绝的是,她在哭和笑之间的转换能力还很强。”孙皓称赞。

“咳,快乐无需借助男人或别的什么,自己让自己快乐最重要。”小宋佳口气洒脱。

演员和角色0.01秒的小交集

人物周刊:据说你不太愿意别人叫你“小宋佳”?

宋佳:也没有特别在意。我就是倔,进入这行好多人劝我改个名,公司也说毕竟有位前辈叫过这个名字,但名字是我父亲取的,我不希望因为职业改变父母对我最直接、最美好的愿望。

我目前还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分析自己。这可能是一个女孩30岁之前的状态。我今年刚好30岁。我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只是清楚下一步或今天要做的事,工作这一刻我就专心去工作。我对工作超级有激情,这一点让我每天都特别有劲。

人物周刊:你特别想演什么样的戏?

宋佳:我不挑角色,但对剧本比较苛刻。演员一生的能量就那么多,我不希望太挥霍。我希望剧本能让我有冲动,做任何事得先让自己满足了。好比我演一个戏将来可能没什么人会看,但我觉得特棒,我会发自内心地感到骄傲。

人物周刊:你所演的角色里,哪一个对你最有挑战?

宋佳:近两年才有反思,以前也稀里糊涂。电影《好奇害死猫》打开了我内心的另一面。之前我刚大学毕业,演的就是些漂亮小姑娘,轻飘飘的角色。看到那个剧本时我一下喜欢上那个洗发女,特别欣赏她的态度。别人会用道德来评判这个底层的女人,说她是胡军的小三、情妇,但我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对待感情的纯粹、勇敢,特别本能、动物性的——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

人物周刊:是什么让你和她产生共鸣?

宋佳:有一场戏是我给胡军洗头,他嫌我手粗糙,我酸楚地说,如果我像你老婆那样有钱,我也会保养。开拍之前我就开始流泪,我也挺纳闷。

后来我想,这是演员和所演的角色,灵魂上有了一个0.01秒的小交集。

那部戏给我留下特别多美好回忆,让我觉得拍戏是特别浪漫的。原来我并没有多在乎这件事,似乎也没有很尊重这份职业,现在想想挺可怕的。(笑)

“穿多大号鞋舒服自己心里清楚”

人物周刊:你演《大女当嫁》里的姜大雁,我感觉你把劲憋在心里。

宋佳:姜大雁在剧本里并不是个多有个性的人。她在原地站着不动,身边经过的男人,来一个就在她身上刷一抹颜色。孙导当时跟我说,“小宋,这个角色不好演,你很容易被那些出彩的异性给淹没掉。我不这样想,一部戏出彩不是看谁谁强势。

大家看姜大雁每段恋爱,她一点点地显露出来。这个女孩本分,在家里是主心骨,大事小情其实都听她的,她活得挺累。她又特善良,对待男人,靠谱的不靠谱的,都挺真诚,傻乎乎,挺招人疼的。

我特别喜欢她的一点是,她经历了多少不靠谱的人依然坚定相信爱情。我就会想,如果我遇到那样的情况,我会不会放弃呢?别人说她,你都这岁数了,谈爱情太奢侈,就没到她心里去。她觉得我没遇到那是我运气不好,不代表它没有。这是她身上最牛的一点,让我挺佩服。

人物周刊:你是那种会从戏里学东西用到现实生活中的人?

宋佳:在拍《我与前妻谈恋爱》时我突然特别有感悟。戏里的于小红,跟姜大雁完全不同,挣钱多,特骄傲,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她什么都好,就是不可爱。

世界是男人女人共同组成的,双方是互动的,不是我非得弄死你你非得怎么着我。她却觉得男人为我付出、对我好点是应该的。那个戏好多是我跟耿乐吵架,吵得筋疲力尽。拍完了坐在那儿,我就跟自己说,我将来要结婚肯定不能这么折腾。

我觉得女人要能把现代和传统结合就完美了,不管发展成什么样,多强、多有钱、多能工作,传统女性的优良品质真的不能丢。

人物周刊:孙导提到,“剩女”们很在乎“感觉”,她们会遇到戏里那种善意的规劝,比如降低点标准等等,你怎么看呢?

宋佳:像姜大雁的家庭一样,特可怕。真是出于爱,但那种出于爱的东西更可怕。我觉得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这事儿不将就是对的,感觉也是对的。戏里有句台词,“谁穿多大号鞋舒服,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知道想要什么就行了,跟别人没一点关系。

人物周刊:面对具体压力还会这样坚持?

宋佳:那天我一个朋友给我发信息,说是有感情问题。我说没姜大燕那么惨吧,那边直接闭嘴了。我每次拍完姜家的戏出来,就暗暗地想,幸好我没摊上这样的家人。她家太极致了,但让人觉得生活中真有这样的父母。

真让我摊上,我早崩溃了,要么跟家里翻脸,要么谁跟我说这事我跟谁急。真的,身处那样的环境,各种各样的声音,一个人不摇摆、不犹豫那不可能。姜大雁也有这种时候,但她最终坚持下来了,她是对的。

看爱这个东西跟圈子没关系

人物周刊:你说你不喜欢“剩女”的说法而喜欢“盛女”。为什么你能选择做“盛女”,而一些人只能做“剩女”?

宋佳:这是自己选择的。你选择剩下的剩,你就是剩下的剩;你选择盛开的盛,你就是盛开的盛。我一直觉得,一个女人,最好能修炼到快乐更多源于你自己,这种东西更靠谱。不是说对男人失去信心,但你得先有自己让自己快乐的能力。

人物周刊:有些人会说,因为你已经有了好的条件,你才这样说。

宋佳:这是一个跟心态有关的事儿,心态跟那些东西没有直接的关联。大学毕业出来做演员,我也经历过什么都不是的时候。这个行当比较现实,竞争相当激烈,目标会特别明确。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不管对情感还是对事业,我从没有特别悲观,目前的这种状态我也挺享受。

人物周刊:有时会不会像歌里唱得那样,别看外表很阳光,其实内心一团糟?

宋佳:也有脆弱的时候,关上门独自抹眼泪那种寂寞。我总把解释不清楚的东西归结为个性使然。我没为自己的事太纠结过,我父母也从来没逼过我,以致个人大事我们都没明确聊过。有时候我妈提到一嘴我就过去了,她拿我没办法。

人物周刊:演艺圈也有很多女明星大龄未嫁,她们内心会和普通小白领或打工妹一样渴望爱情吗?

宋佳:应该差不多。都是女人,对爱的渴望和期待都会有。女性现在越来越追求独立,爱反倒更少见更珍贵了。前两天跟人聊天我突然说,很多人一辈子过去了,虽然结婚生子或怎样,可能从没有真正爱过——我理解的爱就是那种撕心裂肺、山崩地裂、特纯粹的。你爱一个人,为他死你都愿意,它跟社会、现实这些一点关系没有。我也还没到那种境界,但我理解的爱就是这样。现在大家很容易接受现实,但我觉得内心还是该保留对爱的纯真向往。一个女人,如果连爱都放弃了,基本就是把自己也放弃了。

人物周刊:会不会随着年龄的增大,这种爱的可能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勇气付出?

宋佳:我是越战越勇的人,从小就不怕受伤害、吃亏。我有个女朋友受了伤害,一蹶不振。我跟她讲,你现在觉得这事比天都大,但如果因此把你的性格都改了,你吃亏就吃大了。爱的伤害谁都有,我也经历过,这太正常了,就是成长的烦恼。

人物周刊:圈外人都认为女演员功利心强,看到她们的绯闻时会想,是不是做秀?

宋佳:(笑)让他们这么认为去吧。我看爱这个东西跟圈子没关系,这个事情,大家都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人物周刊:哪一场爱情让你收获最多?

宋佳:我特别不愿意在公众面前说私生活。作为演员,我一定得靠作品和角色。我很喜欢梅丽尔·斯特里普。她说过一句话:“我并不排斥红地毯或做采访,我很尊重这些。但如果我永远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各种场合,我如何让你相信我的那些角色?”还是就去喜欢我的角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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