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味】“得知己者得天下” “三枪”之后的张艺谋和张伟平
在张艺谋为奥运会开幕式筹备和演出的三年时间里,张伟平愉快地歇业了。这并不需要觉悟,而只是出于情谊的“从一而终”。当他们回来,突然不再有排山倒海的英雄组歌或者挥毫泼墨的写意造境,取而代之的是向全民娱乐精神的俯首。于是,就有了这一次殿堂级与草根级的共同狂欢。世人都在看他们下面会出什么牌,世人都在等着去把他们捧入云端或者诟病如泥……
而这一切,都是两个人的共同面对和担当。
图/TONY ZHAO(无限映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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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艺谋为奥运会开幕式筹备和演出的三年时间里,张伟平愉快地歇业了。这并不需要觉悟,而只是出于情谊的“从一而终”。当他们回来,突然不再有排山倒海的英雄组歌或者挥毫泼墨的写意造境,取而代之的是向全民娱乐精神的俯首。于是,就有了这一次殿堂级与草根级的共同狂欢。世人都在看他们下面会出什么牌,世人都在等着去把他们捧入云端或者诟病如泥……
而这一切,都是两个人的共同面对和担当。
张艺谋:
“没什么诀窍,我比较勤奋”
我们辉煌的是过去。今天,中国是发展中国家,怎么能成为文化流行时髦原创的源头呢?我们要做的是接受和拷贝,把它本土化。
从他出现在公众眼前起,就从未年轻过—37岁,以导演《红高粱》出道,已经绝不属于少年成名的幸运儿了。脸上有如刀刻般的轮廓,仿佛自然而然书写着上山下乡3年、进工厂7年的人生经历,彰显着新中国成立以来沧桑曲折的一代人丰富而复杂的足迹。
而今,当他真的年过半百,你却不会觉得他老——岁月积累成身上睿智、通达、朴素、磊落的气质。成功的人都是相似的,万众瞩目中,他永远和时代的节奏同步。
于是,在北京奥运会后第一次重归电影创作之时,他又一次以《三枪拍案惊奇》出人意表,堆积出所有时鲜元素,玩起了古装搞笑,甚至发行配套的网络游戏习惯于看他“玩大了”的观众和看客,又一次被这个“小制作”作品闪了一次腰。
这就是那个永远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张艺谋吗?如果你真的见到他,听他说话,倾听这个看起来低调内敛的成熟男人,你就会发现,他其实永远在按照自己的牌理出牌。至于别人,已经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记者:你现在做电影的标准是什么?完全是凭兴趣?还是会考虑市场需要?
张艺谋:没有什么特别的标准。实际上是这样:现在是剧本荒,不是有五六个剧本你可以挑,而是有什么剧本你看得上。没有什么可选择的。只要满意,看得上,有冲动,就拍。至于这个片子能归在哪个类型,是其次。
你如果碰上的电影类型是与市场有关的,你当然会考虑观众的口味、娱乐的元素。如果碰上的不是,当然不必更多地去考虑。但是不管哪种类型,都要为观众着想,让观众能理解、看懂。
记者:“三枪”是否代表了一种向娱乐精神的迈进?是否融入了你对观众喜欢什么的理解?
张艺谋:“三枪”更符合观众的喜好。奥运之后自己想放松一下,它在我的影片中属于轻松类型,娱乐元素比较多的,比较搞笑一些。
电影归在娱乐圈中,导演不要把自己当做诗人、画家。电影是从杂耍发展起来的,与娱乐具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作为全世界传播最广的媒介,其娱乐元素是不言而喻的。当然放到每个导演的背景上,是可以考量娱乐性到底有多少:要不要娱乐?还是执意要去承载一个文化的大命题、一种人文精神?或者要反潮流?那都是导演个人的选择,实际上也很难有一个权威的回答。但是从大众看电影的心理来讲,可能对于电影所能提供给他的梦幻世界期望还是更多一些,所以不要完全任重道远,也不要媚俗到极致。
今天的娱乐,或者今天年轻人所崇尚的娱乐精神,或许孕育着下一代的进步,下一个时代的更大的飞跃。不用太感慨世风日下。总之,电影是一种时令产品。因为它是时令产品,所以季节性很强,它不是永垂不朽的。这也就决定了它的许多方式不可避免地带有俗文化的色彩,导演能认清这个就行了。
记者:每个导演都有自己适合的类型,陈凯歌和冯小刚都在打破这种类型时受到诟病。你自己对于打破类型化这个事情怎么看?
张艺谋:我自己其实常常尝试一些新东西,类似“三枪”就是这样带有嬉闹色彩的尝试。每个导演其实都不愿意活在单一的类型当中,都希望去证实自己的能力,证实自己多元化的发展。似乎这就是一个人前进的标志。能不能做到?因人而异。有时候,别人不承认,我自己承认做到了,这没问题。所以其实也没必要去评价这些。电影这样的时令性产品也允许多样性。
记者:你之前的电影中,有没有哪一部是你特别想拍的题材?你现在特别想拍什么?
张艺谋:没有,都是碰上的,从《红高粱》开始就是这样。说自己花十年准备一部戏的导演,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反正不是这么准备的。我让自己处在一个自由状态。正满世界乱找呢。但是如果要笼统地说想拍哪一类的话,文艺片我很想拍文化大革命,因为那是我的青春时代,从16到26岁。商业片我还想拍武侠。因为我本身就是一个武侠迷,那是中国非常独特的一个电影类型。这是未来的范围,目前是什么都不知道,要看有什么感动的故事。比如说《金陵十三钗》,你看上这小说,不错,就拍。还真不敢说伟大到以此为己任,我只是喜欢那个故事,仅此而已。但是你要去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你要做许多功课,你要研究历史,你可能要培养新的历史高度。那是后边的学习,但是前边的选择常常是很感性的。我喜欢《金陵十三钗》的小角度,我就喜欢严歌苓的女性视角。我宁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放松的没有想法的角度。我喜欢被动地被一个故事感动。我觉得这样产生的冲动是非常即兴和原始的,可能那种原创性更强。
记者:你是不是一个直觉比较准确的人,因为你的选择常常被证明是正确的?
张艺谋:没有,其实不是证明是正确的。比如说《英雄》,别人都说这是中国大片的开始、商业电影大型化的开始。也许今天历史证明是正确的,可是当年我选择的时候是非常偶然的,一度要放弃。我的正确选择都是我无意中的选择,那么我无意中的选择如何成为中国商业大片的开始呢?你得说是那个时代到来了。是随着百分之二三十银幕的增长,中国一个新的电影时代到来了。二十年前即使我把《英雄》拍得比现在还棒,那也不会影响许多人。所以你自己无意中做的事情,跟时代的需求恰巧对上了,就有了所谓的正确性。
记者:还会继续商业大片的拍摄吗?
张艺谋:还会。因为所谓商业大片,是一种类型。还可以做得更好,还可以进步。即便是拷贝西方的,你还可以本土化得更好。流行有时候是不分彼此。所有流行的东西都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尝试。比如说我还会拍古装动作片,我干嘛不拍呢?它本来也是中国非常好的一个电影类型啊。它也可以承载一些文化符号,又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可以拍得更好一些,我甚至可以把流行的车战枪战追逐高科技等流行元素都结合在一起。
记者:到这份上,拍电影对于你是不是有一种玩票的意思?还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一件事情?
张艺谋:这不是玩票。我们说到流行、说到娱乐,还是正儿八经来说这事。没有人拿一辈子来玩票的,电影是一个苦工作。当然你看到的是出人头地的样子,在工作状态中是很辛苦的。我觉得好像做导演的都不是玩票,你现在让我看那些成功的导演、不成功的导演、年轻导演、老导演,没有人玩票,我觉得这一行在这一点上还很认真。还是热爱吧,对于自己的行业有一份崇高感,或者说有一份敬畏。到头了你才叫玩票,电影怎么能到头呢?你永远会觉得有许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从原创力看中国力量
电影对于他而言,既是举重若轻的“时令产品”,又是需要毕生追寻的理想王国。他看似游刃有余,玩转了这地球上能够存在的各类奖项和颁奖礼。他又是兢兢业业的,始终在这个圣殿高堂上怀揣着一份敬畏之心。
作为“第五代”导演的中坚人物,当年以原创力量开创了一个时代。而今天,功成名就的张艺谋依然以勤勉之心,保持着无穷无尽求新求变的创造力。
记者:你认为目前中国的综合艺术,包括电影、大型庆典活动在内,在世界范围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原创的力量是否充足?你现在毕竟在世界范围内是作为中国电影的代表人物。你的作品中原创比例是多少?
张艺谋:如果说我们要在世界上承担原创性的源头,我们根本做不到。因为它跟国力、国家地位、文化地位、历史发展都有关系。我们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只要稳定发展,有三个三十年,到那时候可能中国很多东西都是原创的,可以真正影响世界。
我的作品在国际上是碟小菜。比如我要拍一个很中国的电影,文艺片,那美国所有大导演见了也要伸大拇指。我拍一部动作片,武侠的,也没话说,那是中国独一份。如果我拍一枪战片、追汽车的,对不起,我撑死了拍一个二三流。—在这样一个学习过程中,它永远是鱼龙混杂的,永远难以理出一个清晰的规律来,你不妨让它先去乱炖好了。中华民族根本就不会被任何文化所同化,我们一定会把它变成我们自己的。我们现在很难考证,盛唐文化有多少是原创的,你还真不好考证当年世界的中心,有多少东西是吸纳了许多文化的精华做了拷贝之后流传开来的。本来这个世界就不是一个画地为牢的世界,它应该就是人类的。
记者:你一直处于一种巅峰的创作状态,请问你是如何给自己充电以及如何寻求身心平衡的?
张艺谋:没有什么诀窍,我比较勤奋,看的东西多,每天看两张以上的碟,凌晨才睡觉。其次是阅读大量的报纸和杂志,跟时代不脱节,你会间接了解时代的发展,了解年轻人所关注的。今天哪一个创作者可以真正地说去深入民间的?连电影学院刚刚毕业的导演系学生,都不能说他在老百姓当中,他是在“圈子”当中,他的生活都是圈子文化和圈子氛围。实际上我们从身体上都脱离了真正的底层,但并不意味着你不了解。尤其像我们这一行,是时令文化,你当然要了解社会上是怎么想的。通过阅读和了解信息,可以让一个人不落伍,可以让一个人不要闭关自守,可以让一个人在心态上保持年轻化。
电影,很难拍,是一定要学习的。其实我这个年龄,从生理上是一个衰退期,不是一个蓬勃发展的25岁的年龄,那你更要靠勤奋去捕捉、感受,来弥补这个衰退。
标签—张艺谋
他身上从来不缺标签:岁月如歌、成长之痛、知识改变命运的楷模、客串的影帝、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功成名就的电影导演、声势浩大地涉猎其他各艺术门类、赚钱的印象大舞台系列、北京奥运会作为国宝级导演的众望所归……有他,也唯有他,在这三十年间独自领舞,把握住了每一次飞跃的机会,与时代合拍,最终成就了这唯一的标签——张艺谋。
记者:有朋友说你其实是个幽默的人?怎么评价自己的个性?
张艺谋:可能熟了比较幽默,面对生人很少幽默。我自己的个性其实一直在变来变去,我试图不要固定自己,也不愿意固定。所以常常做一些出人意料之举,东一下西一下,引发很多非议。我常常不愿意按照所谓知识分子期待的模式打扮自己。我自己觉着可能是自己比较喜欢挑战吧,艺术上也比较喜欢一些极致的手法,喜欢强悍有力的表现形式。
记者:如果你有充分的权力可以为中国电影事业做一件事,会是什么事?
张艺谋:我没有什么充分的权力,就希望能拍一部好电影吧,能较为自由地表达一下想法。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只期待一件事情,就是在我们的社会环境越来越自由和开放的时候,我们的电影审查制度能够宽松一些。那样我们的题材选择余地大一些。这是很现实的期望,别无他想。
正确与不正确,在流行文化中是很难界定的,我自己客观的认识是:也许是今天你到了这个地位,可以影响某些流行元素,所以也许制造了某些正确性,但是它也不是唯一正确的。
如果我今天没有做这件事情,如果没有赶上这个时代,我也是陕西咸阳国棉八厂的退休工人。
当审查制度越来越宽松的时候,我告诉你,中国电影的春天就来了,年轻的导演就能拍出更好的作品,而不是我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