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是人家的“骄傲”

探寻科学突破的成因时,最好还是少关注些人种禀赋要素,多关注些发展机制要素。

■公民巡视

*探寻科学突破的成因时,最好还是少关注些人种禀赋要素,多关注些发展机制要素。*


    成功将体细胞改造成干细胞的重大消息传来,谁不高兴。尤其这一回,在美国詹姆斯·汤姆森实验室领军的,竟是一名中国科学家俞君英。媒体上于是热闹:“这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
    近年在美国的重大科技进展中,已经让华人“骄傲”过几次了。比如“勇气”号、“机遇”号探测器相继登陆火星之际,北京媒体就报道,有三百多华裔科学家在美国太空署工作,颇有几位在火星计划中担当要职。上海媒体更其具体,指明给“勇气”号定位测图的李荣兴,就是“从阿拉上海的阁楼里走出来的”。不过,美国人那几枚军功章,再怎么细分,毕竟只有我们的一小份。这一回却不同,不再打边锋,终于当主帅。炎黄子孙,聪明勤奋,长久以来在美国一流科研基地中在在可见。欣喜的是,现如今,其中翘楚如俞君英之辈已经脱颖而出。宣传他们的成就,既是还事实以本来面目,又足以令国人骄傲,扬眉吐气。
    只是骄傲须有前提,那就是:清醒。我想,只消一问,国人的骄傲即可远离盲目了——
    为何俞君英的成果又是出在美国?
    俞君英本科毕业于国内,1997年进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研究生毕业后于2003年来到威斯康星大学汤姆森实验室工作,同时着手此一新项目。看,不仅项目方向,连同研究机制、学术氛围、工作团队,都是人家的。要论骄傲,仍该他们多,我们少。
    岂仅俞君英,从前还有若干华裔精英,包括诺奖得主丁肇中、李远哲、崔琦们的突出成就,为何老是出在美国?我想特别说一说杨振宁。倘说上述各位获奖时已入美籍,那么《杨振宁传》专门说明了他在1957年获奖时仍持中国护照一节(按照“一中各表”,“中华民国”护照不当见外)。由此,我认为实该废止“中国人从没得过诺贝尔科学奖”的通行说法。杨氏确也有资格自诩:“我一生最重要的贡献是帮助改变了中国人自己觉得不如人的心理。”但是,我以为,也切忌因此生起“反正咱中国人早得过,诺贝尔奖不算啥”的说法来。清醒剂,依然是只消一问:如果杨振宁并未出国,进入普林斯顿,而是留在清华或者转入中科院,后来能取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吗?
    探寻科学突破的成因时,最好还是少关注些人种禀赋要素,多关注些发展机制要素。国际科学竞争存在巨大落差,随着各国普遍的经济建设推进、科研资金渐丰,彼此硬件容易趋同,最终区分大抵就集中在软件——科学发展机制的优劣上。伟大的突破,有赖于高超的人才,诚然的。但是,高超的人才总是在有效的机制宽容、保障、激励下,才能实现伟大的突破。我们摇笔杆的最清楚,再漂亮的词藻堆满了纸,仍不能成为美文,为何?因为决定性的是完美的谋篇布局,亦即机制。这就是布莱基说的:“组织得好的石头能成为建筑,组织得好的社会规则能成为法律,组织得好的词汇能成为漂亮文章。”
    1990年代初采访两院院士李国豪,听老人家摇头惋惜:“现在有一种倾向,对某些有眼前利益的横向课题兴趣大,对纵向的、需要多年努力才会见效的重点课题积极性不高。”十几年时光闪过,我的感觉似乎是,在这个圣坛里,形形色色的低俗乃至腐败现象没有减少。都在感叹“中国缺少科学大师”,可是,绝不缺少擅长争课题从而争经费的“学科带头人”——难道不是机制有问题?
    (作者为解放日报集团高级编辑,杂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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