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经国“私生子”之谜
据蒋孝勇密友表示,丘明山前两次牢狱之灾,都是“教育长”的密令。所谓“教育长”,指的就是蒋经国。移送邱明山“流氓管训”的蒋经国亲笔手令,还是丘明山“弟弟”蒋孝武递交给警备总司令郑为元的。
台湾台北县永和市豫溪街,蜿蜒盘绕的小巷弄,一幢屋龄超过30年、狭窄简陋的二楼公寓里,住着一位77岁的贫病老人。
这位名叫丘明山的老者,看似平凡,其际遇却极不平凡:他的亲友认为他可能是蒋经国“另一个儿子”。
谈起丘明山,早年蒋孝勇(蒋经国三子)的一位密友回忆:丘明山年轻时和朋友喝酒,酒酣耳热,毫不忌讳地说:“蒋家子弟当中,数我的血统最纯正。”言下之意,只有他的父母都是纯中国血统。一如蒋纬国和朋友开过的玩笑:我们蒋家真像是联合国。蒋家家族成员除了中国人,还有俄国人、美国人、德国人、日本人……说这话的蒋纬国,就有日本血统。
邱明山(后排左一),蒋孝文(前排右三),蒋孝章(前排右四)和蒋孝武(最前排)
丘明山在台中宜宁中学的一位同学回忆:在宿舍里,几个同学见丘明山咧着嘴傻笑,露出一对虎牙,有同学取笑他的虎牙,丘明山满脸骄傲地说:“你们别笑,我这可是一对‘太子牙’!”
丘明山待人客气谦和,对朋友重义轻利,但有意无意间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是蒋家“龙种”。一位台湾南部地方大老提起丘明山时说:蒋经国有个儿子,下南部来找我总是搭国光号(按:“国光号”是通行台湾南北高速公路的平价巴士)。暗示丘明山相较于其他出入轿车的“孝”字辈蒋家子弟,显得更为平民化。
说法之一:龙种
丘明山到底是不是所谓的蒋家“龙种”?
丘明山的干妈、与蒋经国蒋纬国交情颇深的已故“妇联会”委员周秀兰,有一套最耸人听闻的说法。周女士生前曾经告诉丘明山:经国先生1937年初从苏联回国,之后,奉派江西工作,即认识了丘明山的母亲。丘母在生下丘明山后一个月去世。丘明山尚在襁褓之中就被接进蒋家,和蒋孝文、蒋孝章等手足兄妹生活在一块。
据周秀兰称,大陆时期丘明山姓蒋,在蒋经国家里的待遇,和经国先生子女蒋孝文等人毫无两样。撤退到台湾之后,丘明山被改了姓,和章孝严、章孝慈两弟兄一样改从母姓。改母姓的决定,究竟是蒋经国的意思,还是蒋方良的主张?外人不得其详。丘明山家人流传一种说法:大陆时期,蒋介石曾经为他取名“蒋孝滨”。
据表示,在众多孙儿中间,丘明山颇受蒋介石疼爱,原因是少年时代的丘明山,体格精壮,相貌威武,言行宽厚,十分讨老先生之喜。长安东路蒋经国公馆每次烹煮家乡菜,经国先生总叫丘明山搭乘座车,亲自送菜到士林官邸,供蒋介石、宋美龄二老品尝。丘明山的张姓知交说,丘明山进官邸就像进自家客厅,完全不必通报。
大学毕业,一般男生都要服一至两年的兵役,蒋经国特地交代有关部门处理他的兵役问题。报到当天,海军左营军区某位舰队司令,亲自在部队长办公室等候丘明山,办完手续,再带着丘去见海军总司令宋长志。多位将军级叔伯辈和丘明山见面,都很客气谦和,完全不敢显露高级长官的架势。据称,丘明山不过在左营军区待了一段短时间,就回到他工作的退除役官兵辅导委员会。
丘明山为人四海,成年后在社会上广交各路朋友。蒋经国怨愤他顶着“蒋经国儿子”的旗号,到处招摇,经营生意,盛怒之下,下令警备总司令郑为元,将丘明山以“流氓”罪名移送管训。此举,颇为类似满清皇帝“圈禁”犯错皇子的意味。据表示,一般被移送管训的,都是台湾各地的黑道大流氓,这些大哥人物,人人要做苦工,扛重物。惟有丘明山竟坐在典狱长办公室抄写文件,房间里有电扇、冰箱、电视机,父亲用意明显是要他闭门思过。
蒋孝武身边一位随从事后告诉丘明山,阁下能从泰源监狱全身而退,算是你的造化。这位随从暗示,丘明山之所以身陷囹圄,与孝字辈兄弟争夺“大阿哥”储君之位,颇有关系。丘明山与蒋孝文自幼结为死党,被管训时,孝文适才糖尿病病倒,随从暗示,丘明山被监禁两次,与蒋孝武忌惮蒋孝文、丘明山联手坐大有关。
丘明山真正身世为何?他到底是不是蒋家“龙种”血脉?各种说法不一而足。如要取得科学印证(例如DNA检验),在丘明山家人与昆仲相继过世的情况下,处于台湾今日之政治环境,难度之高,恐非常人所能想象。
蒋经国与邱明山
说法之二:义子
1949年4月25日,国共内战白热化之际,蒋经国安排兵舰,将家人从浙江老家护送至台湾,安顿在台中暂住,并由随从代办户籍迁入手续。
为了查证丘明山的身世,笔者查阅了台湾台中“户政事务所”保存的一份原始户籍资料。原始户籍登记簿上记载,丘明山的称谓,是蒋经国、蒋方良夫妇之“家属”。“亲属细别”的字段上,则为空白。所以,从户籍资料簿来看,根本无从得知丘明山的身世背景。
丘明山在户籍登记簿上记载的出生年月日,为民国23年6月14日,早在蒋经国从苏联回国前两年9个月就出生了。这似乎排除了蒋经国、丘明山之间存有血缘关系,也无形否定了周秀兰的说法。然而,丘明山家人始终怀疑,这份户口资料是否经人“刻意变造”,以保护“强人领袖”形象。
民国38年(1949年)10月3日,蒋经国举家北迁,从台中市搬到台北,全家的户籍也从台中迁到了台北。
根据迁到台北市之后迁一份登记于民国38年10月3日的“台湾省台北市户籍登记簿”记载,丘明山的“称谓”和“亲属细别”项目下作了注记。他的“亲属细别”记载为“户长之义子”。值得注意的是,丘明山原本在台中的称谓栏是“家属”,到台北后却被改成了“寄居”。
第二种版本的说法,来自蒋经国长子蒋孝文。王广才,是蒋经国长子蒋孝文生前好友,知交30多年,与孝文为陆军官校时期同班同学。王广才高中时期,也是丘明山台中宜宁中学高一班的同学。与蒋孝文、丘明山两人同为至交。有关丘明山身世之谜,王广才有一套完整且合理的说法。
王广才十分生动地回忆念陆军官校时期,蒋孝文私下谈及的丘明山身世:“官校受训时经常打野外出操。休息时我趁机问他丘明山的事,我说蒋孝文,丘明山到底是不是你老爸生的啊?孝文回答我,这些话都是乱讲啦!我从来不讲丘明山,也不讲蒋明山,都叫他‘明山哥’。有一次打野外,我与他躺在树底下,我又问起丘明山的身世,他就踢了我一脚说,你又提这个鸟事了。”
经不起王广才一再追问,蒋孝文讲了一段往事。“他3岁跟着父亲蒋经国到江西,那时他开始有记忆了。他面貌五官像外国孩子,中国孩童嫌他长相与众不同,都不愿意同他玩。惟有“战地孤儿团”里一个叫丘明山的孤儿,和孝文玩得特别投缘。两个孩子感情好得不得了,连睡觉都睡一个房间里。见丘明山老实忠厚,没爹没娘,自己也是孤儿出身的蒋方良油然而生恻隐之心,征得蒋经国同意,便收丘明山当干儿子,从此在蒋家住下。”
王广才说,曾经听一位史姓友人提起,丘明山父亲原系国军中校营长,不幸阵亡,丘明山因而被送到“战地孤儿团”。
前述蒋孝勇密友,早年也从蒋家内部听到第三种版本:丘父原是赣南某县县长,因勾结境内贩卖鸦片烟土的毒枭,被上级查获,执行枪决前两天,蒋经国登门拜访。这位县长临刑之前,请托抚养遗孤,丘明山就在襁褓中被蒋经国收为“义子”。
丘明山的成长历程
丘明山在蒋经国家里的状况,据来台初期驻守蒋经国寓所、和丘明山交情良好的侍从人员回忆,丘明山内向害羞,言谈举止,不时流露出寄人篱下的自卑心态。
这位侍从人员进一步表示,他不相信丘明山是蒋经国“龙种”的说法。理由是:丘明山平时总是窝在侍从人员房间,不喜欢和蒋经国一家共处;其次,如果他真是私生子,蒋经国日后岂会将他赶出家门,甚至以流氓管训监禁他?至于丘明山照片容貌形影与蒋经国酷似的问题,侍从人员解释,即使不是一家人,同一屋檐下住久了,也会越长越像。
然而,丘明山接受笔者访晤时,否认长辈或家人对他有丝毫轻慢。丘明山回忆,中学时代每逢暑假,蒋介石经常派人接他到阳明山官邸,殷殷期勉,要他好好用功,不要贪玩。提起蒋经国、蒋方良,丘明山更是红着眼眶说,两老对他特别好,对他的儿子,尤其疼爱。
丘明山与孝文相差一岁,两人自幼不爱念书,留级成为家常便饭。丘明山光中学就念了五所,同年都已毕业一两年,他才好不容易念完高中。
1952年,蒋经国特地安排孝文、丘明山两人进“淡江中学”,淡中位于台北近郊淡水,系加拿大传教士马偕博士创办。除了蒋孝文、丘明山,还有多位党政要员子弟,也一块被安置到淡江中学就读。淡江中学规定学生一律住校,学校当局为示优待,特地安排了一大间宽敞洁净的宿舍,专供这些高官子弟住宿。
然而,每逢周末假期,蒋孝文、丘明山便如同脱缰野马,在台北街头和流氓、眷村子弟等打架滋事。蒋孝文和丘明山早有默契,只要出事进了警察局,就由丘明山替孝文具名顶罪,回家也是丘明山挨最多藤条。久而久之,台北警界视蒋孝文、丘明山为麻烦人物。
为此,蒋经国决定将两兄弟隔开,安排孝文读台北成功中学,就近看管,把丘明山送到台中宜宁中学,发配边疆。
据昔日宜宁中学同学转述,丘明山转学到台中之后,依旧爱为朋友打抱不平,四处逞凶斗狠。某次与另一所高中学生打群架,因当年刀枪管制严格,丘明山和同学把自行车的齿轮拆卸下来,握在手里当成短兵相接时的利器。据说,那次的校外斗殴事件,对方有不少人被打得头破血流。
念完高中,孝文考不取大学,蒋经国强迫他进入陆军官校,后来连军校也念不下去,只好出国“留学”。丘明山则参加了几所大学入学考试(当年台湾尚未形成大学联考制度,各校分别招生),在台湾省立海事专科学校(国立海洋大学前身)榜单上名列“备取”第二十几名。自忖希望不大的丘明山准备去当兵,并向蒋经国禀报此事。结果,“救国团”某高干奉命打电话到该校,那近30名备取生全部破例录取。
从海专渔业捕捞科毕业后,丘明山服完一年余的预备军官兵役,又上船实习了一年多,回到台湾,被安插至蒋经国曾任主委的“国军退除役官兵辅导委员会”(辅导会)第四处担任“技士”。这是丘明山踏进社会的第一份工作。辅导会还特意向民间租赁一间两层楼洋房,作为丘明山宿舍。如此厚待基层员工,辅导会前所未见。
此时丘明山情感也有了归宿。据王广才表示,他的婚礼大礼是由蒋经国、蒋方良夫妇主持的。
2009年的邱明山在自己家中
两次入狱
真正导致蒋经国决意与“义子”绝裂的,是邱明山的二度梅婚姻。
1969年冬,丘明山向蒋方良禀告,女友熊翰品小姐怀有身孕,他准备与她结婚。等到丘明山向父亲禀报,有意离婚再娶时,蒋经国面露愠色。当问及熊翰品家世时,丘明山据实以告:其父熊剑飞,抗战时期曾任“第三战区情报总站”少将主任,是前江西省主席熊式辉的侄子,算起来,熊翰品是熊式辉的侄孙女。
蒋经国闻言极力反对,还大发雷霆地说:“你要跟姓熊的结婚,从今天起,你不要再进我蒋家大门!”说到激动处,蒋经国甚至狠狠踢了丘明山一脚。
蒋经国如此反对的背后,有一段曲折内幕。
1938年春天,蒋介石命令蒋经国前往江西,向江西省主席熊式辉报到。此前,蒋介石曾致函熊主席请托代为管教蒋经国,熊式辉忠人之事,把长官之子直视为自家子弟。据熊家家人表示,熊式辉平日会客访宾甚多,即便贵为委员长之子的蒋经国来见,等候半个小时也是常事。蒋经国恪遵军人礼仪,笔直站在熊主席办公室门口,未经副官叫唤,不敢进入办公室内。而熊式辉接见蒋经国,总以长辈口吻,谆谆教诲。日久,蒋经国对熊式辉颇有微词,只是格于长官部属伦理,敢怒不敢言。
此外,蒋经国更和熊式辉的侄儿熊剑飞,也就是丘明山女友之父,为争夺来江西演出的京戏旦角王屏南、王屏衡姐妹,有过一番恶斗。最后是熊剑飞胜出,娶了王屏衡为妾。
自感受辱的蒋经国一直寻求报复。直到国民党军兵败撤台,熊式辉和熊家第二、第三代,陆续逃离大陆,前往香港、澳门、泰国曼谷、马来西亚等地,等到他们申请入境台湾,却遭拒绝。原因是蒋经国、陈诚联手抵制熊式辉家族(按:陈诚怨恨熊式辉,因国共内战任职东北期间,两人为兵法不同曾有激烈斗争),不核发熊式辉家族成员“入境证”。
在此期间,熊式辉曾在泰国曼谷开设纺织厂,营运不佳,颇有赔累。熊家在香港坐吃山空。虎落平阳的熊式辉,于1954年透过汤恩伯,将“入境证”申请直接递交蒋介石,蒋终予批准。这才结束了长达5年的“半流放”岁月。
熊家老小固然得以入境台湾,但到台湾后,找工作处处碰壁,最后熊剑飞只能屈就台湾省税捐处小税官,专门为屠宰场已宰杀的猪只盖完税印戳。
1970年5月,不明此理的丘明山还是没听从蒋经国警告,离婚再娶熊翰品。再婚半年后,噩运终于降临。辅导会以丘明山在外经营鳗鱼苗公司的罪名,记两大过开除。连在台北荣民总医院工作的熊翰品,也身受牵连,被迫离职。
1974年底,一群台湾商界领袖推举丘明山担任“全国商品展览会”的副秘书长,实为该会主要负责人。“全国商品展览会”声势浩大,轰动全台。丘明山明知蒋经国憎恨政商挂钩,再三告诫蒋家子弟不得介入商业活动,却依然故我,干犯大忌。当丘明山正计划到台中、高雄举办商展时,奇事发生:负责筹办商展会的丘明山等5人,被厂商控告“诈欺”,理由是积欠少许广告费。5名被告中,惟有丘明山被判徒刑。为了区区一万余元广告费,吃了两年多牢饭。
1977年获释出狱后,丘明山当“海阳营造公司”特约顾问。半年后,几个“警备总部”特务忽然冲进公司,把丘明山押往台北爱国东路警总看守所,之后又转关台东泰源监狱,前后监禁将近一年。据蒋孝勇密友表示,丘明山前两次牢狱之灾,都是“教育长”的密令。所谓“教育长”,指的就是蒋经国。移送邱明山“流氓管训”的蒋经国亲笔手令,还是丘明山“弟弟”蒋孝武递交给警备总司令郑为元的。
蒋经国去世后,丘明山被控涉及投资公司吸金案,1989年3度被捕入狱,监禁一月余。这次坐牢,则纯受朋友拖累。
蒋家王朝已成前尘往事,命运坎坷的丘明山也垂垂老矣。1997年,丘明山动过一次心脏大手术。最近三四年间,他接连3次中风,饱受缠绵病榻之苦。丘明山性格豪爽,待友慷慨,半生扮演疏财仗义、过路财神角色,不善蓄积财富。至今两袖清风,老来生活拮据贫困,与收入微薄的幺女相依为命。
蒋经国与章亚若
迄今为止,蒋经国最广为人知的婚外恋,就是1941年在江西担任赣南行政督察专员时期,与担任文书工作的章亚若的爱情故事。蒋章二人秘恋于江西,章亚若怀有身孕,蒋经国即安排远迁广西待产,以期避人耳目。1942年5月2日,章亚若产下双胞胎孝严、孝慈。同年8月15日,章亚若猝逝于广西桂林,死因迄今成谜。
“立法委员”蒋孝严在回顾母亲身故原因时,引述了外婆的哭诉:“你们娘死得好惨哟!死得好惨哟!”蒋孝严在自传《蒋家门外的孩子》一书中说:“亚梅阿姨后来带着我和孝慈赶到万安,一见到外婆,就抱头痛哭,进到房内哭诉说,三姐死得很凄惨,到医院太平间看到她露在床单外的脸和手臂,都呈深褐色,几近黑色,一定是被毒死的。…”
蒋经国终其一生,隐忍压抑父子亲情,从未刻意安排单独会见孝严、孝慈。照顾两子事宜,全部委诸王升等人代劳。蒋孝严在自传中表示:“不会有人相信直到经国先生逝世前,从未以父子关系和我们私下见过一次面,谈过一次话,更未给过我们只字词组。”
一个政治强人,可以终身压抑对子女的亲情,哪怕儿子近在咫尺,也刻意隐忍内心澎湃汹涌的情感。不单独会面,这究竟要怎样的坚忍性格和硬心肠,才能办得到?但是,蒋孝严自传中也指出,1947年,在孝严、孝慈5岁时,蒋经国曾托人带口信,说很想念二子,特地要大舅妈带到南京让他见见这两个久违的孩子。足证蒋经国内心世界依然有其柔软温情的一面。
蒋孝严引述秦孝仪(曾任蒋介石文书秘书、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等职)的说法,谓“父亲是个用情很深的人”。书中说,蒋经国晚年卧病床榻,睡梦中曾断断续续喊着:“亚若!亚若!”似在印证蒋经国眷恋亡妻,更为章亚若的真正死因,留下一页永远无法填补的空白。
(本文图片均由王丰先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