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她:成为买菜团长之后
当一位女性选择走出家门,从妻子、母亲的角色向更丰满的社会角色转变,她便不再是被动的、等待被安排的,而是拥有选择权、存在感与价值感的个体。她们正在用创业掌控着自己的生活,成为社区人际网的枢纽,她们被需要,也被尊重。
一位生了孩子的中年女性想要重新走入职场,一直不是件容易的事。2025年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蒋胜男建议延长男性带薪陪产假,促进两性就业公平,将女性就业问题再次摆上了台面。
在孩子幼小时,抚养责任大部分落在了母亲身上。即使孩子到了上学年龄,传统职住分离的工作模式,也因通勤时间与上学、家务时间重合,令众多已婚已育女性望而却步。
没有自主时间、收入断绝以及社交困境,是家庭妇女失语的重要原因。现在,一些女性正在用行动打破这一困局,她们走出家门,成为买菜团长、站长,“团”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自由之路。
一些女性正在成为买菜团长。
属于自己的时间
2020年,在大理的苍山洱海间,张雪觉得自己陷入了困境。
此前,她原本与丈夫在昆明旅游行业工作,收入不算低。张雪任职计调岗,负责安排旅行团的司机与导游,以及吃住行等各项事宜。但在2020年后,旅游业被按下了暂停键,张雪夫妇的经济来源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由于客源断绝,他们接连两个月只能带底薪休假。一边是微薄的底薪收入,另一边则是年龄尚小的两个孩子和整个家庭的开支,无奈之下,张雪与丈夫只能辞去工作,回到家乡大理发展。
然而在同为旅游城市的大理,适合张雪的工作岗位并不好找。特别是两个孩子上学需要接送,早晚餐也需要准备,这都与大部分工作岗位的工作时间形成了难以调和的冲突。张雪虽然可以住在老家,节省部分生活开支,得到家里人的帮助,但沉重的经济负担与家庭责任,都将张雪压得喘不过气。
在困境之中,张雪将目光投向了社区买菜团购业务。时值多多买菜在大理的开拓期,作为“老用户”的张雪在看到服务站招商信息后,立刻动了当“站长”的心思——社区团购的货物,会从上级仓库运输到各服务站点,进行分拣后,再配送至站点覆盖的各自提点,方便附近的顾客取货。而服务站点所承担的,就是分拣与配送的任务。
张雪核验商品信息。摄影:董有喆
张雪夫妇居住的老房有足够宽敞的院子,只要稍作装修改造,便是现成的分拣场地。她与家人在院子里搭好遮雨的彩钢瓦,配送的货车也很快就位,然而当第一批货物运到站点后,张雪才明白何为“万事开头难”。
提及当站长的第一个月,张雪反复表示“真的好苦”。首要的问题是雇佣员工,分拣与配送工作时间在清晨,工作量大,不少员工体验了几天便不愿再来。一次,由于司机离职,当时车技还不算高的张雪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上,“搞个面包车,颤颤巍巍地,就开着出去送货了。”
对配送路线的不熟悉是另一大难题。一些团购自提点地方偏僻,仅凭导航很难找到。在前期的配送过程中,张雪的丈夫因为找不到自提点导致耽误履约时效的情况时有发生,不仅遭到团长责难,还会接到投诉。
在重重困难下,张雪的家人一度劝说她放弃,但她选择坚持,“挺感谢当时的自己,真的是一咬牙就坚持到现在了。”随着平台系统的升级,经验的积累,张雪这个“站长”也越当越顺。如今,张雪的站点日均服务团点超过160个,除了司机外,负责分拣的“老员工”多为站点周边的家庭主妇。
张雪将新鲜鸡蛋送达多多买菜提货点团长。摄影:董有喆
这并非张雪的有意筛选,而是家庭主妇的劳动特点使然。《第三次全国时间利用调查公报》显示,女性在无酬劳动领域的日均劳动时间为3小时29分钟,远高于男性,这意味着女性承担着更重的日常家庭劳动。而站点分拣工作时间为早上五点至七点,正好与做早餐、接送子女上学等事务错开。
作为站长,张雪的工作往往从早上五点持续到上午十点半,之后的时间便完全由自己支配。在结束工作后,张雪有时会约朋友吃饭,或者打理植物,这与她之前在旅游业的计调工作有着天壤之别。
过去,张雪必须24小时待命,以便随时响应突发情况,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的整块自由时间。“我感觉上班那几年,好像也没有好好地睡过什么整觉。”
而现在,她最大的“爱好”,就是睡个好觉。
“活招牌”
因团购建立起的良好的社交关系,与自主的时间同样重要。
对于70后多多买菜团长王红梅来说,社区团购让她的社交面变得更广了。访谈过程中陆续有人前来取货,王红梅偶尔会和他们打个招呼、聊两句,不像是刻板印象里商家与顾客的关系,更像是老朋友。
社区团购自提点是买菜团购的最后一步,以拼多多旗下买菜平台为例,平台在社区商业服务设施的基础上,建立了200万个自提点,这些自提点的经营者往往是夫妻二人,因此叫做“夫妻驿站”。密集的团购自提点,已成为社区的毛细血管,与居民生活密不可分,自提点负责人,被亲切地称为“买菜团长”。
社区团购自提点。
王红梅的“团长之路”始于2018年,当时她与丈夫经营着陕西西安的一家小卖部,地处通往大型住宅区的小路上,有货品也有人流量,但对于拥有两个孩子的家庭来说,传统小卖部的收益并不可观。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不算税金,便利店主营业务利润率约为18%,再加上小店面积不大,无法存储大量货物,进一步限制了收入上限。
为了“多挣钱给娃花”,王红梅夫妇利用小卖部开启了社区团购业务。每天上午八点,货品都会从站点配送到王红梅的小店,在进行简单的分类后,王红梅会为货品拍照,发在小区团购群中,提醒街坊们前来提货。从上午九点开始,人们便会陆续提货,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
虽然开店时间自由,但她的小店总是为人们敞开着:“过年过节我们都没有关过,都一直开着。”
由于平台对买菜团长有细致的培训,王红梅很快便对分享链接、建立社群和操作系统等流程十分熟稔,但对于社区中的中老年群体而言,“用手机买菜”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高等数学题。曾有街坊拿着手机找王红梅帮忙操作下单,却忘记了输入支付密码,第二天前来取货,表单却没有相应记录,王红梅找了几遍都找不到,“最后我把他的手机一拿,上面显示的是未支付,取消订单。”这个小“谜案”才终于“告破”。
时间久了,王红梅甚至会给社区里的老人“辅导作业”:今天买几根葱,明天买一斤土豆,从一开始王红梅手把手教,到后来老人“熟能生巧”,能够自己操作,王红梅也乐在其中,仿佛帮助老人掌握了一项技能。
王红梅与社区居民的情谊由来已久。在两三年前,周边小区一度很难买到新鲜蔬菜,只有王红梅经营的小店下单自提,不仅能团购到肉菜,还能买到水果与零食。一时间,海量的订单扎堆出现,王红梅与丈夫忙得常常没时间吃饭。这些付出被社区居民看在眼里,不少社区志愿者在空闲时,会义务帮忙分发,还有居民做了美食,也会想着分给王红梅一些。
在王红梅的朋友圈中,记录着一份邻居做的菜卷。当时她从早晨忙到下午,没有空吃午饭,邻居担心她挨饿,就做了菜卷专程送来。回忆起那段时间,王红梅最深的感触就是:“我觉得大家都特别的好。”
同甘共苦的经历让王红梅与社区居民建立了奇妙的情感纽带,也为她经营的自提点积累了一批回头客。有位顾客住在其他小区,曾因买菜难,在王红梅这里团购过,如今即使他居住的小区内有其他自提点,他依旧习惯下单到王红梅的小店,再开车来提货,顺便和王红梅唠两句家常。
这种和顾客、街坊的熟络,在王红梅当买菜团长前并未体验过。“以前(只)开商店的时候,人家觉得,我是拿钱买东西,买完我就走。”而如今,人们在取货的时候总会攀谈起来,有时王红梅还会向相熟的顾客提供“情报”:“今天的鸡蛋特别便宜,才11块多一盘。”
她已俨然成为社区的一个“活招牌”,不仅与街坊的情感更近了,自己也变得更开朗:“比以前说的话多很多了,有时候我为顾客说了一个什么消息,让他们省点钱,我觉得还挺美的。”
王红梅与社区居民建立了奇妙的情感纽带。
“我”的规则
与张雪、王红梅类似,越来越多女性的职业规划趋向于时间灵活、上班方便的社区团购等批发零售行业。《第五次全国经济普查公报》显示,批发与零售业个体经营者中,女性占比约51%,而全行业女性工作者的占比为47% 。
除了时间自由与社会地位的改变,经济收入也是女性创业考虑的重要因素。西安的60后买菜团长刘阿姨,做过保姆、保洁、服务员等等工作,还曾与丈夫在西安的寒冬中售卖熟食。后来,夫妻盘下了小区楼下的小卖部,经营了将近二十年。刘阿姨之所以选择成为买菜团长,初衷就是为了“多挣一份养老钱”,而在成为自提点后,小卖部的生意也变得更加红火, “80%来取菜的人,都会在店里再买点儿别的东西。”
虽然与60后刘阿姨差着三十多岁,但“95后”刘莹莹在西双版纳经营自提点的原因,也与刘阿姨类似。成为团长之前,她曾是一名游戏主播,一度为了一千元钱,答应客户在7小时内打上荣耀段位,“连上厕所都在打,打得头晕眼花”。如今,刘莹莹的团点日订单量在400-700单,实现了“月入过万”,这在当地算是收入不菲了。
社区团购的迅速崛起,女性创业的机会也随之增多。
“我觉得女性经济独立非常重要,无论我干什么工作,处于什么生活之中,即使我跟别人结婚了,我也必须保持独立。只有经济独立,我才能活出自己的规则。”刘莹莹说。
随着社区团购的迅速崛起,诸如买菜团长、站长、分拣员等新型灵活就业岗位也已随之增加。根据《电商生态高质量发展与就业促进研究报告》的数据,以拼多多为例,仓储、配送、夫妻驿站自提点等仓配物流体系能够提供直接就业岗位约2111.5 万个,整个平台带动间接就业人数约 3420.6 万人,这为女性创业提供了诸多机会与助力。
当一位女性选择走出家门,从妻子、母亲的角色向更丰满的社会角色转变,她便不再是被动的、等待被安排的,而是拥有选择权、存在感与价值感的个体。她们正在用创业掌控着自己的生活,成为社区人际网的枢纽,她们被需要,也被尊重。
这条创业之路通往自由,而这份自由,带着烟火气。
网络编辑:kuang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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