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三次的新娘,消失的百万彩礼

两年间,这三桩婚事的间隙,李姗始终维持寻找婚恋对象的状态,其间还夹杂着至少三场寻觅愿意掏彩礼男子的“恋爱”。

“都是她自己要嫁的,我们没想卖女儿。拿一孩子整(骗婚)这事,我们不嫌丢人?”

“我爸妈是主犯,他们两个一直都是串通起来的。”

在李姗看来,这是一个关于逃离的故事版本。从韩跃咏家逃跑的那一刻,她也挣脱了原生家庭的束缚。

责任编辑:何海宁

在郓城县一村庄,有电线杆贴有囍字。南方周末记者郑丹摄

在郓城县一村庄,有电线杆贴有“囍”字。南方周末记者郑丹摄

2024年11月,在南方周末记者面前,17岁的李姗(化名)慵懒地斜倚在沙发上,能感觉到她擅长圆话,这像是保护自己的技能。当她察觉到记者提问带有试探时,反问道:“我在录笔录时,警察也说我的逻辑像个成年人,但我就是实话实话,也算逻辑好吗?”

很难想象,这个在过去两年里还未成年的女孩,涉及三场“骗婚”案,涉案金额累计至少125万元,其间还夹杂着至少三场寻觅愿意掏彩礼男子的“恋爱”。在这些充满谎言的“恋爱”、订亲、同居、结婚之后,李姗的父亲因此被关押,案件于2025年1月9日开庭审理,尚未判决。而李姗作为未成年人另案处理,因孕取保候审,未开庭审理。

这是根植于乡村高额彩礼婚俗的悲剧风波,当故事展开时,每一个涉案人物都有各自视角的自述版本,每个版本都像是多棱镜光怪陆离的一面:“骗婚”故事在讲述着隐秘的彩礼“狩猎场”,母女罗生门的内核是一场原生家庭的悲剧。截至目前,李姗讲述的故事,或许是在诉说一段关于出逃原生家庭的灰暗青春期。

新郎

“觉得自己跟个笑话似的”

2024年4月24日晚上,是韩跃咏的新婚之夜,但那夜,整个韩家都是在四处寻找新娘的焦虑中度过的。

韩跃咏记得,李姗走时,说要去工作室加班。当时他已喝得醉醺醺。他的堂哥最先从胡同口的监控里瞥见,新娘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等他前后依据李姗时断时续的消息追了三地,都没寻见人影。

韩跃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醉意一寸寸被恐惧击退。相关判决书显示,为这桩婚事,韩跃咏在两人认识以来的83天内,花了至少41.68万元,其中包括彩礼30万元。

两人的老家邻近,在山东省菏泽市郓城县下辖的两个乡镇,相距23公里,通过媒人牵线相识。在这里,媒人这一古老的传统职业,在满足嫁娶供求关系上依然举足轻重,在传播彩礼观念上也隐晦地发挥着作用。

“第一次见她是个黑蛋儿,胖乎的,化妆以后怪好看的。”短暂接触中,韩跃咏知晓了李姗一些简况:19岁,二婚,不碰烟酒,五年前辍学,成为一名高级摄影师,拿过几个荣誉证书,月薪上万。她曾在微信上炫耀:“搁郓城我说我好谁敢顶嘴,我考的摄影资格证北京盖的章。”

相亲第3天,李姗提出2024年春节前订婚,她才能留在本地工作,否则这段缘分就尽了。在李姗的催促下,韩跃咏第6天交了10万元订婚见面礼,第45天交完剩余20万元彩礼。

韩跃咏说进度太快,李姗表示想好好过日子,不愿意玩了。这话又说在韩跃咏的心坎上。

25岁的韩跃咏是二婚,五年前,他因父母催得紧,匆匆成过一次婚,彩礼30万元。东拼西凑办完酒席不到半年,夫妻性格不合,韩家主动提出离婚,为表示歉意,彩礼分文不究。

到了二婚,头婚欠的债还没还完,母亲又贷款10万元,还为此出门打工,父亲硬着头皮找邻里乡亲再凑了十几万元。两次婚事折腾下来,一百多万元打了水漂。

“过了20岁不结婚就跟犯了天条一样。”韩跃咏说,农村老家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是家里的独苗儿,早成家,老人能多帮衬点。

他自觉条件不差,高高瘦瘦,是一名挂车司机,月收入一万出头。韩家在村里也算得上殷实人家,养一大圈牛,前几年牛价好时能赚些钱。后来家境转坏,在韩跃咏看来,主因是自己被“骗婚”。

结婚第二天凌晨4点半,韩跃咏终于找到李姗,对方领口处露出半圈草莓印,韩跃咏心一咯噔。不到一天时间,李姗又消失了。

刚办完大婚的韩家,门里门外还贴着大红“囍”字,整个家的气氛凝重。一天夜里,韩跃咏见母亲搁屋里发呆,想给她宽宽心:“妈,有没有可能(骗婚)是假的?”

这话多少是韩跃咏安慰自己的,母亲反过来劝他想开点。他说,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摔倒后不吭声的小孩,大人一哄,心里的憋屈全部都涌上来,眼泪吧吧掉。

韩跃咏婚后发现,李姗很多信息都是假的。从相亲到订婚,李母李云霞从未出现,李姗解释母亲回娘家了。实际上,那段日子因李姗悔了一桩婚事不退彩礼,李云霞被郓城县人民法院执行庭拘留半月。

年龄也是假的,2024年初,安排婚前旅行时,李姗因身份证遗失临时补办,韩跃咏注意到那串身份证号码上的出生年份为2007年,这表明李姗只有17岁,还未成年。他不知道,李姗的身份证原件被前夫家故意扣留了,为防止她逃跑。

李姗所说的摄影工作室,韩跃咏也去找过,根本不存在,就连摄影师身份也是假的。当他在微信上质疑时,对方反问,问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啥。

按韩的说法,二人虽然办了婚礼,却从未有过夫妻之实,也没有领结婚证。婚后,韩跃咏几次提出见面,都被李姗以工作忙为由拒绝。韩跃咏翻过去的微信聊天记录嫌丢脸:“以前天天‘老婆宝贝’地喊她,越看越觉得自己跟个笑话似的。”

2024年4月底,韩跃咏决定起诉李姗,追回彩礼。其间,他偶然刷到郓城县杨庄集镇有一个叫袁会龙的男孩,在网上讲述被“骗婚”的经历,行骗的女孩正是李姗。

韩跃咏联系到袁会龙后,另一个被李姗“骗婚”的男孩李本议也出现了。三人合计,他们总计损失至少125万元。

“我们三个算是情敌,但是之后算是难友,也是战友,都被一个人坑得倾家荡产。”韩跃咏说。2024年6月7日,他与李姗的婚约财产纠纷案开庭审理,袁会龙、李本议闻讯赶来,三人在法院初次集合,顾不上尴尬与寒暄,直接进入商议对策环节。

此后,三人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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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吴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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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评论 (4)


风语者 ky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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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语者 kyi

03-13

好文章!深入成就深度

159****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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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1110

02-06

有道理,可能不是梁浩的,不是文章中任何一个男孩的。

183****2883

02-04

最好先验一验孩子到底是哪个的

s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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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

02-04

哎,远离是非

183****28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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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2883

02-04

最好先验一验孩子到底是哪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