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和伟:就势而为
在上海戏剧学院时,排期末作业,一出场,老师说,回去。怎么?不对。怎么不对?再出来。老师说,想想这是个什么人。又不对。老师最后说,一出场,你要带出这个人的一生。同学们全懵了,怎么带呀?老师不再给答案了。
阅历渐长,如今,于和伟有了答案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杨静茹
2024年,于和伟拍了三部剧,到年底终于有了十几天的休息时间,他拔了颗智齿,点了个痦子,“刚缓过来。”
采访这天他穿着宽松的毛衣,说话不紧不慢,白天已经完成了若干工作,到傍晚接受我们的采访时,他显得很放松,把椅子拉到落地窗边。“就闲聊天呗?我们这样一边看看窗外,一边聊好不好?“
这种有点懒洋洋的状态,部分也是有意如此,有别于他的角色们,比如12月刚播完的电视剧《我是刑警》中干练的刑警秦川。
我们的提纲里有个问题:演了二十多年戏,有没有经历过职业倦怠期,如何对抗?“我想把这个问题放到第一个问题。”他笑笑。“我现在就是倦怠期。”
这一年拍的三部戏,他都是扛戏的主角,上一部超期了,下一部等着他开机,他就算再想休息也必须打起精神。
年过五十,他感受到物理上的衰老。2022年拍一部战争戏时,他上蹿下跳,半月板受伤,去医院检查完,结论是损害三级,建议手术。说白了,这是退行性的变化,年龄到了,身体不像年轻时容易养好。
上一次我们采访于和伟是七年前,他因《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2017,以下简称《军师联盟》)中的曹操一角收获众多观众喜爱。七年过去,他的成绩包括但不限于:凭借《觉醒年代》(2021)中的陈独秀一角获得了白玉兰视帝;与张艺谋合作了《悬崖之上》(2021)和《坚如磐石》(2023);主演并监制了影片《二手杰作》(2023),演一个被文学理想压得变形的中年失意人,充满了辛辣的、砍向自己的幽默;2024年,主演的电视剧《城中之城》和《我是刑警》分别于春天和冬天播出;除此之外,拍完待播的作品还有杨亚洲导演的《深海1950》、张永新导演的《八千里路云和月》和郑晓龙任总导演的《惊变》等。
看起来他到了一个男演员最好的阶段,没想到采访一开始他就提到了倦怠,也可以想象——累,戏和戏之间整休时间不充分,伤病,“收工回来就一直是这么个状态,说实话,精神头不够了。精神头到底是什么?其实是内在的激情,多巴胺。”
但倦怠转瞬即逝,他讲起前段时间,一位导演和他聊起一个杀人犯的角色。“杀人犯?可以啊!”于和伟的精神头来了。
《我是刑警》剧照
漂亮的窗花
2021年,共同参加完一场活动之后,华策克顿公司制片人徐颐乐争取了跟于和伟一段车程的谈话时间。在半小时里,徐颐乐向于和伟介绍《我是刑警》这部剧,勾起了于和伟的兴趣。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剧本了,于和伟当时就说。
“这个人物其实挺难演的,”2025年初,《我是刑警》播完后,徐颐乐跟我聊起于和伟的角色秦川,“因为他是非常正向的角色,人物上带有国家的力量。而大约2020、2021年那个时候,影视剧呈现出的创作环境,更多是(偏好)解析人性的、有灰度的悬疑类剧情,和有灰度的主角。”
《我是刑警》是2024年热度最高的国产电视剧之一,结构板正,节奏不快,有老派的沉稳。于和伟演秦川,时间跨度二十多年,从派出所基层民警,一步步成长为一名刑侦专家。他是高学历人才,有理想、想做事,又不冒进、不偏激;把工作几乎当成了生活的全部,但又没有把亲密关系经营得极度紧张;随着剧情发展,秦川逐渐成为成熟的统局者,到各地指导办理积案难案,平衡协调各方关系。
《我是刑警》的导演惠楷栋是悬疑犯罪剧《12·1枪杀大案》(1999)的摄影师,他决定用老派、纪实的方式拍这个刑侦剧。于和伟与惠楷栋第一次见面时问,导演,确定要这样干吗?惠楷栋说,我就想这样干。他要求,所有演员在片场去表演化,“不要‘演’。”于和伟听了很兴奋。
正剧的正面人物,演得招人喜欢不容易。于和伟回答,“以我的创作理念和标准,我不会很理所当然地只表达正面就可以,我会不满足于这个。”
“我们是有官方表达的,”徐颐乐说,“他没切掉任何原有的东西。”于和伟在不动大结构的情况下,让戏变得更好看了;在剧本写定的场景里,演绎得更生活化。“有些功力不到的(演员),这场戏改完,下一场就接不上了。”但于和伟不会,“他能圆回来。”
剧本是文字,演员是活生生的人,表演就是要进行二度创作——于和伟用装修中的硬装和软装来类比,演员二度创作,不能把大梁给打了,但可以贴个漂亮的窗花。
《觉醒年代》主创合影,右四为导演张永新
在一桩大案有关键进展后,有一个场景:深夜,秦川坐在汽车后座上,脸上是经历了连日连夜工作的疲惫,他沉默地看着窗外。看什么呢?同事问。秦川说,做刑警,整天跟社会阴暗面打交道,时间长了自己都不觉得,心里还是有负面的东西。常看看外面的风景,心里能敞亮点。
同事说,黑灯瞎火的,外面有什么?秦川又说,有月亮,有车有灯,还有电视天线……“说些完全不着边的东西,我们就让他回到了‘人’。”这是于和伟的创作。
“1·28大案”是秦川做刑警以后办的第一个大案,之后被提任预审科科长。他去检察院送旧案的材料,检察官不愿接,因为证据不够。于和伟是这样丰满这个场景的:检察官想走,秦川不依不饶;检察官不胜其扰,要离开办公室,秦川直接喊:站住!检察官被喊懵了。
之后,秦川和检察官同时出现在检察长的办公室,于和伟又用几句台词把戏圆了回来。对方问,你原来是干刑警的?他说,我不是刑警出身,怎么能站住站住地喊?
这就是戏剧矛盾,于和伟说,“设置障碍,然后解决,就有戏。”怎么能有戏呢?他接着说,就是有趣味。
惠楷栋在采访中说,于和伟是剧组里承上启下的力量。电视剧拍摄各地的大案要案,单元众多,带出中国二十余年刑侦技术的发展史。于和伟从头演到尾,有将近900场戏。每拍一个单元,就来一批新演员。于和伟是主动的沟通者,会对新加入的演员说,来,咱们聊一聊,碰碰词儿。
对词的时候,于和伟会跟导演、制片人商量:这个人物(指单元剧情中的配角)有点薄,我这段话是不是交给ta讲,比我说更好?与秦川素年不睦的上司胡兵临退休时,在一场追捕中断了腿。在“医院”,于和伟、惠楷栋一起顺戏。于和伟说,一定要给胡兵这个角色一个闪光点,“要在那一瞬间,让观众看到,胡兵就是刑警。”惠楷栋记得这话。
这种对戏的投入、对表演的毫无保留,我们从导演张永新那里也得到了印证。从《军师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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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
海子
喜欢的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