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夺命百万,抗生素耐药危机何解?

自然条件下,细菌会在偶发的突变中产生耐药性。而抗生素的滥用加速了突变——无论中外,医生都曾陷入“抗生素见效快”的误区,开出了太多不必要的处方。

如果将创新的定义提高,那么自1986年达托霉素被发现以来,人类再没有发现过基于全新化学结构和生物学靶点的抗生素。

“你花了数亿乃至数十亿元研发了抗生素,可能刚上市不久,细菌就耐药了。”

责任编辑:曹海东 汪韬

南京一家医院,减少“滥用抗生素药品药物”的宣传牌。视觉中国/图

南京一家医院,减少“滥用抗生素药品药物”的宣传牌。视觉中国/图

如果药物也有生命,那么抗生素“亚胺培南”从壮年到暮年只花了30年。

1994年,山东女孩杨晓霞遭遇多达12种耐药细菌感染,即使截肢也无济于事。医生使用了彼时刚刚上市的抗生素“泰能”,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2023年7月,50岁的广东潮汕人王和琴感染细菌性肺炎后又染上脓毒症,随时可能休克。医生对她使用了亚胺培南——“泰能”的主要成分,却没有丝毫起色。

这似乎是抗生素药物逃不过的宿命:随着使用时间的增加,越来越多的细菌对抗生素产生耐药性,导致药物逐渐失去疗效。

近百年前,青霉素被人类发现。之后,这些能杀死或抑制细菌等微生物的药物不断被开发出来,包括公众熟知的头孢菌素类、四环素类等,它们阻碍细菌的细胞壁合成、蛋白质合成、DNA转录等,消除感染。

但许多风光无限的抗生素已经因为耐药而退出舞台。

1943年横空出世的青霉素药物盘尼西林,在1947年就出现了第一例耐药病例;诞生于1971年的第一代头孢菌素类抗生素头孢唑林,如今面对最常见的大肠杆菌,每10位患者就有6位无效。

亚胺培南是一种碳青霉烯类抗生素,开发于1970年代,这类抗生素也正面临耐药性挑战,但接替者仍未成熟,商业回报不佳,鲜有企业愿意斥资研发新药。

战争、贫困、新冠疫情,抑或是错误的卫生观念,都在推动着耐药菌加速突变。一场新的全球健康危机正在酝酿。

2024年9月,《柳叶刀》发布的最新研究显示,2021年全球直接死于抗生素耐药性的人数约为114万人,另有471万人的死亡与抗生素耐药性有关。预计到2050年,全球每年将有822万人直接或间接死于抗生素耐药性。

同样在9月,联合国大会通过《抗微生物药物耐药性政治宣言》,各国领导人承诺采取行动,到2030年,将每年抗生素耐药性导致的死亡人数减少10%。

“人类与细菌耐药的斗争如同一场军备竞赛,不能被动等待。要取得这场竞赛的胜利,我们两条腿走路,既要不断研发有价值新药,也要通过合理用药、加强感染控制来延缓耐药发生。”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院感科主任杨帆如此总结道。

不断换药,无一奏效

一声轻微的咳嗽,点燃了细菌与人体开战的狼烟。

2023年7月中旬,时值盛夏,国内正经历着一场反常的呼吸道传染病高峰。王和琴开始发烧、咳嗽。她以为自己患上了新冠,想靠服用布洛芬扛过去。但半个多月过去,病情并未好转。逐渐地,王和琴的左肾也开始疼痛。

8月9日,坚持不下去的王和琴到揭阳市的一家医院就诊。出乎意料的是,她被判定为病情危急,马不停蹄地被转诊至汕头市中心医院,戴上了呼吸机,住进了ICU。短短一天之内,陪同就诊的女儿就“稀里糊涂地”收到了母亲的病危通知书。

王和琴染上的是重度细菌性肺炎。由于未及时治疗,就医时已经肺部脓肿,出现空洞性实变。此外,她本身就因患糖尿病而免疫力低下,细菌进入血液后引发了脓毒症,并造成真菌尿路感染。此刻她的血液指标低下,随时都有感染性休克的风险。

在诊断书上,王和琴的女儿第一次看到了母亲感染的细菌名称:大肠埃希菌。它有着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大肠杆菌。

如果按照检出率排名,大肠杆菌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菌”。中国细菌耐药监测网(CHINET)的数据显示,2023年全国近2000家医院中共分离出大肠埃希菌112.6万余株,在革兰氏阴性菌中排名第一。

所谓阴性与阳性,是采用革兰氏染色法分类,阳性细菌细胞壁呈蓝紫色,阴性细菌细胞壁则呈红色,临床上可以据此确定感染类型、选择用药。

大肠杆菌平时定植在肠道内,与人体相安无事。可一旦它进入血液或其他器官,就可能引发感染,严重时,会出现王和琴遭遇的险境。

针对王和琴的细菌感染,使用抗生素杀菌可谓对症下药。吊诡的是,她每到一家医院

登录后获取更多权限

立即登录

校对:吴依兰

欢迎分享、点赞与留言。本作品的版权为南方周末或相关著作权人所有,任何第三方未经授权,不得转载,否则即为侵权。

{{ isview_popup.firstLine }}{{ isview_popup.highlight }}

{{ isview_popup.secondLine }}

{{ isview_popup.buttonTex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