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旭仑 | 《名利场》点烦本的点金成铁
钱默存属词造句喜联合短语,伟词独铸,并传予弟子杨必。点烦者则目中无艺术,中学老师批改作文般,只责字句之直白达意。
责任编辑:刘小磊
杨必“精心翻译”的《名利场》盛行一甲子后,“杨绛点烦本”出版。序言:“我找来萨克雷原著进行校订,文字语句,并加点烦。”都“点”掉哪些“烦”文?
减字换词
点掉的大多是助词。如第一章“三角帽子”“一停下来”“跑掉了”“一捆花儿”“宝贝儿”的“子”“来”“掉”“儿”。减字如:“时常”“常常”——“常”,“时候”——“时”,“老朋友”——“老友”,“能够”——“能”,“之后”——“后”。
第三十六章:no better than a black-leg,简直是个骗子;“个”被削去。“那登广告的人原是个骗子”“我是个骗子”“这人是个骗子”,《围城》屡见不一见,“是个骗子”也三番出现在杨绛译《吉尔·布拉斯》,这儿怎么就“烦”得该死呢?
“总而言之”,总被省为“总之”(第四十四章大半至第四十七章大半,杨绛忘记点烦,所以“总而言之”还在;第三十三章亦漏点)。杨绛末年改定《吉尔·布拉斯》和《堂吉诃德》,都抬手放生“总而言之”,为什么偏偏跟《名利场》过不去?钱默存小说里“总而言之”也重见叠出。
“诚诚心心”“殷殷勤勤”“斯斯文文”每遭裁减为“诚心”“殷勤”“斯文”。而那些叠词都屡见于《吉尔·布拉斯》和《堂吉诃德》。
再就是更换同义词。如改“便”作“就”,易“当儿”作“时候”,换“口里”为“嘴里”,变“手头”为“手里”。每改“假如”为“倘若”,又将“倘若”改作“假如”,也有照旧的——真猜不透点烦者的文心。
诸如此类,是该“点”的“烦”吗?用字造句,人各异趣。何必异我则沮弃,攘臂而代庖?
抵消经典语言
杨必译本证实杨绛《杨必》“七八岁时即熟读《红楼梦》”真确,而点烦本则透露点烦者烦厌经籍。点烦本的一项体例或原则是弃古雅而投今俗。
第十五章:这些念心儿她都当宝贝似的;点烦本以“纪念”代替“念心儿”。《红楼梦》第六十九回:“这是他家常系的,你好生替我收着,做个念心儿”;《儿女英雄传》第三十七回:“这准还是舅舅个念信儿呢。”
第二十一章:喜欢的无可无不可,第三十四章:高兴得无可无不可;本《红楼梦》第三十七回的“老太太喜的无可无不可”,而点烦者改“无可无不可”作“不知怎么好”“不得了”。稚浅椎鲁,文学艺术之谓何矣?
第二十二章:她在对我挤眼儿(wink);点烦者以“瞄了一眼”干掉“挤眼儿”。下文“溜了一眼”(leering up at)也被订作“瞄了一眼”。《红楼梦》第三十七回:“便和他母亲挤眼儿发笑。”
第三十五章:父亲昏昏默默的尽望着那一边;点烦本节去“昏昏”。“昏昏默默”本《红楼梦》第六十六回之“又抚棺大哭,出门无所之,昏昏默默”,译gloomy(沮丧的,茫然的)雅切。点烦者不明,又将“她心痛得昏昏默默”的“默默”变为“沉沉”。
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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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