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小孩
“妖精女孩,因过度在意他人评价而深陷厌食症的折磨。活在自我形象的无尽焦虑中,试图追求他人眼中的‘完美’。”
“你们是不是要办幼儿园?”夏川在病房见到一个10岁患者时跟护士长开玩笑。陈珏见过最小的门诊患者只有7岁,芭蕾舞老师嫌她胖,于是她开始减肥。
饿了大半年以后,沈思宁开始暴食,连续吃了11根冰激凌,睡觉都梦到食物,甚至想“干脆把自己吃死算了”。
在家庭治疗师看来,姜楠减肥是对抗父母。“中国人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折磨和虐待自己的身体,其实就是在向父母表达愤怒。”
发自:上海
责任编辑:谭畅
2024年9月,随着中小学开学,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进食障碍诊治中心的床位变得不那么紧张了。在该中心住院的厌食症患者中,有一大半是中小学生——父母趁暑假把他们送来住院,再赶在开学之前出院,以尽可能避免休学。这导致每年暑假都成为住院高峰,患者得排队一两周才能住进来。
患者绝大多数是女孩,共同特点是瘦,有的瘦到脱相,入院时已经严重营养不良,并伴有多种并发症。但她们仍然害怕长胖,并因此不好好吃饭。在她们的观念中,只有瘦下来才会变美,而只要少吃就能变瘦。
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热衷于减肥,厌食症患者呈现出低龄化趋势。每年在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以下简称“上海精卫”)初诊的厌食症患者中,未成年人占比过半。某种意义上,这些在疾病初期得到及时治疗的孩子是幸运的,在医生们看来,进食障碍的病程越长,治疗的难度越大。一位多次住院的厌食症患者已经“暴食-催吐”成瘾,她将每次住院比作戒毒。
多数厌食症患者患病都与家庭有一定关系,“有的孩子就是用饿死自己的方式来攻击父母。”
低龄
最小的患者7岁
与多数孩子的情况相反,15岁的沈思宁是开学后才到上海精卫住院的。她的主管医生陈涵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个时间来住院的孩子,通常都病情比较重。
当时,沈思宁的体重只有50多斤,BMI为11.3,按照相关标准,属于“极度消瘦”水平。BMI即身体质量指数,又称为体重指数,计算方式为体重(公斤)除以身高(米)的平方,该指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人体密度。
不过,沈思宁远不是厌食症患者当中最瘦的。就在2024年8月,上海精卫进食障碍中心收进的一名患者,BMI还不到9。用陈涵的话说,这个23岁女孩看起来就像“裹着一层皮的骷髅”,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不得不坐着轮椅接受医生查房。
上海精卫临床心理科主任、进食障碍中心负责人陈珏从2003年开始从事厌食症的治疗和研究。当时,在西方已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厌食症,在国内还属于新生事物。在陈珏印象中,那时候医院一年也就收治几例,由于缺乏治疗经验,医生碰到这样的病人很头疼。
后来,病人渐渐多起来。2017年进食障碍中心成立以后,病人数量更是突飞猛进,几乎每年都创下新高。由于病人增长太快,医院人手不够,医院只得与院外的心理咨询师合作,为患者提供必要的心理治疗。
进食障碍包括三个主要病种:神经性厌食症、神经性贪食症和暴食障碍(简称厌食症、贪食症和暴食症)。其中厌食症的死亡率是精神科最高的,同时也是精神科“最难、最棘手的一个病”。
进食障碍在全国的发病也呈上升趋势。一项对国内9个省份的流行学调查显示,2009年、2011年和2015年,进食障碍的患病率分别为5.88%、5.99%和6.91%,已经逐渐与西方国家接近。
在数量快速增长的同时,上海精卫的厌食症患者年龄也越来越小,明显呈现出低龄化趋势。陈珏见过最小的门诊患者只有7岁,她还记得那个孩子练芭蕾舞,老师嫌她胖,于是她开始减肥。
陈涵曾治疗过一对11岁的双胞胎厌食症患者,两个孩子在吃饭时还互相攀比,不满意对方的早饭比自己的少,有时能吵一个小时。
沈思宁的家庭治疗师夏川近几年也感觉到,患者年龄越来越小。有一次在病房见到一个10岁患者时,她禁不住跟护士长开玩笑:“你们是不是要办幼儿园了?”
据上海精卫2023年所做的一项统计,2012年以前,到该院初诊的厌食症患者当中,未成年人一般只占10%左右,很少超过20%。然而到2012年,未成年人占比超过了50%,此后一直维持在这个水平,2022年更是达到创纪录的65%。
2024年9月,在上海精卫“600号画廊”举办的进食障碍科普艺术展进入尾声。这个艺术展于7月1日开幕,策展人之一张沁文曾是一名厌食症患者,近年来一直以真实身份做进食障碍科普。张沁文还记得,三年前她跟一位曾患过进食障碍的朋友见面时,旁边就有五年级的小学生在议论,说班里女生中午不吃饭,都在减肥。
张沁文认为,经过多年科普宣传,随着审美多元化,减肥的人会越来越少,进食障碍患者也会变少。然而事实是,进食障碍还在“
登录后获取更多权限
校对:吴依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