畅销70年的忧愁:萨冈遇上“小时代”
消费主义的兴起、对激情和中产生活的想象,让远渡重洋而来的“萨冈现象”开枝散叶。而在这种现象生根的地方,萨冈的形象和作品还蕴藏着反抗荒诞的勇气、快乐的意志,以及战后一代年轻人对幸福的承诺。
责任编辑:周建平
在巴黎记者摄下的一张照片中,24岁的弗朗索瓦丝•萨冈站在法院的围栏后朝镜头微笑,她因飙车而深陷三起诉讼案,嘴角却掩藏不住疲倦和嘲弄。也有时候,镜头下的她在开庭前夕坐在法院的广场前酗酒,或是因为车祸被送进急救病房。1959年那会儿,人们最关注的是如何做一个有道德的人。但萨冈却不是这样。
五年前,19岁的她在处女作《你好,忧愁》中借笔下人物塞茜尔之口,为一种不道德的享乐主义生活疾呼:“作为理想,我打算过一种下流、丑恶的生活。”她将奥斯卡·王尔德的作风奉为圭臬,坚信“罪恶仍然是现代世界生活中唯一的彩色音符”。
这部她用七个星期在酒吧角落的长椅上写下的小说,出版几个月内就创下了84万册的销售纪录。从此,萨冈的小说与皮亚芙的歌曲、香奈儿五号一起,被戏称为“1950年代法国三大出口商品”。少女塞茜尔的形象成了战后法国青年的叛逆代表,《你好,忧愁》则成为中产阶级的典范趣味和享乐宣言。
大江健三郎也曾在回忆1950年代时列举了几个重要的事件:1953年,斯大林逝世,科学家发现DNA;1954年,美国研制出的世界上第一颗氢弹在比基尼环礁引爆,同年,萨冈的《你好,忧愁》出版。也是在1954年,西蒙娜•波伏娃也获得了巨大成功,她因《名士风流》获得了龚古尔奖。两位女作家经常能见面,但在很多次会面的最后,波伏娃都坦言,“我不知道应该和萨冈说些什么。”两种文学理念似乎针锋相对,一种直接指向政治冲突,另一种则冒着被斥为“下流货色”的危险捍卫着“左派文学”的原则。萨冈让波伏娃惶恐不安,“孩子们和某些少年都会让我如此惶恐。”
波伏娃的惶恐不难理解。萨冈是一种现象,她对物质、挥霍和激情的迷恋,她那被宠坏了的任性少年的生活方式,既宣告了一个旧世界信仰的全面崩塌,也让同代人从中看到了“新世界”失败的证明。
21世纪的最初10年,萨冈的作品被集中引进中国大陆。作为青春文学商业化的一种极致典型,“萨冈现象”远渡重洋而来,恰巧赶上了“80后”青春文学的商业奇观。她的反叛姿态和享乐宣言,曾为新世纪的青年亚文化和消费主义浪潮送来微风,成为年轻一代反叛父辈文化的精致武器。
2004年9月24日,萨冈因病去世,享年69岁。2024年是萨冈逝世20周年,也是《你好,忧愁》出版70周年。这个迷人而邪恶的少女,总是带着疲倦的笑意,向世人展现着一种“生命之轻”,而在萨冈其人和萨冈现象之下,掩藏的是时代怎样的沉重、忧伤和不安?
想象中产,想象激情:“萨冈现象”在中国
萨冈在中国的引进始于1987年,翻译热潮的顶峰形成于2006-2011年。彼时,中国青年亚文化的商业奇观正在形成。韩寒、郭敬明、张悦然等“80后作家”的青春文学正在冒犯着他们的父辈、培育着年轻的读者。此后,《小时代》三部曲在一片骂声中收获七千余万票房。
思想解放、物质财富迅速积累之后,个人主义和消费主义虎视眈眈,显示出一往无前的力量。不同于父辈的集体话语,新世纪的年轻人有着全新的生命经验试图讲述,这是一种全然陌生的城市体验,混合着反叛的姿态、物质的诱惑、对小我的迷醉、对情欲和伤痛的张扬。于是萨冈的忧愁送来了凉风。
根植于传统社会的物质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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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