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儒学与传统文化的本源:食肉还是吃素,武德充沛还是文雅精致?

先秦贵族文化和原始儒学,本身就既狩猎,又推崇吃肉,甚至从不回避血祭、割牲这些不太小清新的活动。孕育了原始儒学“大人君子”的文化,恰恰应该吃肉和充满生命力。明清以后那种推崇吃素,并将其尊之为“正统传统文化”或高级修行的趣味,某种程度上其实印证了王夫之的那句话:“其上申韩者,其下必佛老”。

责任编辑:陈斌

一些“传统文化人士”有一种印象,认为吃素境界更高,吃肉就俗了。还喜欢引用孟子讲君子远庖厨、吾不忍其觳觫之类,觉得吃素、静坐、焚香、品茶,这种画面是真正传统文化,而吃肉、狩猎、战斗这种画面则更像西方人,然后得出“中国文化主静,西方文化主动”之类似是而非的结论。但事实并非如此。

原始儒学与军事贵族技艺

原始儒学诞生的时代,儒就是一种传授传统封建军事贵族技艺的学问,杀人、械斗、狩猎、复仇、血祭之类的殷周军事贵族的技艺,充斥在当时整个贵族文化的方方面面、各个领域。

儒的六艺中,射和御都和战争、狩猎有关,即驾驭战车射击作战或捕获猎物。孔子说“杀人之中,又有礼焉”(《礼记·檀弓下》),战斗杀人的习惯法细节,是当时贵族君子最为熟悉的。孔子说“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论语·子路》),甚至要将战争与杀人的技巧、勇气,传授给更普通的平民。孔子本人也狩猎、钓鱼,但遵守一些类似战斗中“不重伤,不禽二毛”之类的军事贵族习惯,对猎物实行“钓而不纲,弋不射宿”(《论语·述而》),即只是不射杀睡眠中的猎物(类似在战争中拒绝偷袭),至于没睡觉的猎物都可以射杀,捕鱼则不用渔网即可。孔子本身对杀死动物非常熟悉,动辄笑着说出“割鸡焉用牛刀”的比喻(《论语·阳货》),杀牛、杀鸡,都是为了祭祀和吃肉,并有专门的刀具。

当时贵族文化的古礼中,“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左传·隐公五年》)一年四季定期狩猎,本来就是封建军事贵族的文化,杀死猎物也用来祭祀祖先,提供血食。《礼记·王制》明确记载,天子和诸侯需要每年举行三次狩猎,郑玄注说这些猎物就是为了提供祭祀的肉食,《礼记·月令》“天子乃教于田猎”,并用猎物来祭祀。不但要狩猎,甚至祭祀还需要亲自“肉袒割牲”,“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鸾刀以刲,取膟菺”,“祭腥而退”(《礼记·祭义》),贵族脱掉上衣,拿刀割肉,取出血淋淋的牲血和肠子上的脂肪,焚烧祭祀。甚至周天子也需要“天子袒而割牲”,亲自操刀,大块切肉,用来养老或祭祀。血祭也很常见,“血祭,盛气也。祭肺肝心,贵气主也”(《礼记·郊特牲》),血液、内脏都拿来祭祀。

至于歃血为盟,更是要喝血液。祭祀的“祭”字,本身就指以血肉以祭祀。“‘祭’字甲骨文字形正象手持带有淋漓牲血的生肉献于神主前,即表示正祭前的荐血腥之祭”(詹鄞鑫:《神灵与祭祀:中国传统宗教综论》,江苏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300页)。在殷墟卜辞和周原卜辞中,也多见血祭的记载,如“血羊”“血用白豕”“血父丁”等(李学勤、王宇信:《周原卜辞选释》,中山大学古文字研究室编:《古文字研究》第四辑,中华书局,1980年,第248页)。对比来看,十七、十八世纪英格兰、北美的弗吉尼亚士绅、平民,热衷于带些血腥气的狩猎,不但喝猎物的“好血”,而且认为狩猎可以“让身体得到适度的锻炼,也为心灵注入勇气、进取和独立的品质”([美]大卫·哈克特·费舍尔:《阿尔比恩的种子:美国文化的源与流》上册,王剑鹰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第489—491页)。很多人往往觉得这样的画面,应该是“西方文化”的,中国人应该静坐吃素修禅,但是回归先秦文化语境会意识到,中国的先秦和原始儒学时代,同样是这样充满了生命力的氛围。

孔子不但亲自打猎,而且是大量吃肉的,甚至还吃生肉“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脍”,就是生肉或生鱼。先秦贵族大块吃肉,只是讲究“割不正不食”,大块的肉要切割成固定形状。

对于早期儒家这个孔门共同体来说,一起吃肉还具有入会礼的礼仪性质,孔子受“束脩”,拜祭肉,对鲁国膰肉的期许,以及颜回死后吃祥肉,都和共同体一起分享肉食的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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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吴依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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