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与他的人虎寓言
同学聚会中的一个故事让他震惊。一群工人为了不下岗,每天上山猎捕各种山珍野味,以讨好改制组组长。直到有天这位组长说他要吃老虎肉。大家不但没有劝阻,反而应和了组长的要求,派了几十个工人上山去打老虎……“这个故事就是 《猛虎下山》 最早的模型”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周建平
2023年11月4日,李修文出差公干。经江汉平原时,他不由自主地向窗外望去。曾经的无数个春日里,儿时的李修文为了追逐各色戏班,奔跑着穿过那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地。挂着露珠的长长枝叶抽打在脸上,也不觉得生疼。小小个头的他最喜欢趴在戏台边缘往台上看,“我就想看得真切些,我好奇他们的戏袍,甚至想看清楚他们的行头。”
中国戏曲所呈现出的古典美学意境既曼妙又深邃,在李修文的心里播种、发芽。他早期的短篇戏仿古典,两部长篇青春文学《滴泪痣》、《捆绑上天堂》,骨子里仍脱不开古典戏曲里的爱情故事……他被认为“废了”的这十余年,曾反反复复开了头又停笔,追着戏班看戏品戏,重读古典,这种能持续处理好小说叙事的方式究竟在哪儿呢?他寻寻觅觅,求而不得。
直到新书《猛虎下山》。他断断续续写了八年,马上进入到收官时刻——曾经生命力旺盛的炉前工刘丰收,本是一个彻底的弱者。但为了不下岗,申请上山打虎,披着虎皮假扮老虎,假戏真做,最终把自己异化成了大家满山追逐的“老虎”……懦弱、卑微又可怜。“在离开小说前,我要为主角找到一个怎样的‘避风港’?”一想到这,李修文心情难免有些起伏。
戏曲生活的日常
好多年里,李修文都有一个写戏的梦想。
在老家湖北钟祥李修文所住的村子,汉水流经,码头上的人南来北往。一到农闲,戏班的人常常拖着板车,走街串巷。月色下,儿时的李修文偶尔遇见带妆奔跑在夜路上赶场的演员,也会被吓到。“他们画的妆就像是从阴曹地府里来的人,不像现实中的人。”戏其实也没看懂,但他隐约对戏曲萌生了一种“又美又恐怖”的感知。
李修文看过很多戏,既有湖北本地的花鼓戏,也有河南的豫剧……《卷席筒》里仓娃的悲惨命运至今让李修文唏嘘。“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唱了个啥,但经过长年的戏词的浸染、吟唱,最终也会融于一体。”
诗人张执浩年轻时经常与李修文一起结伴出行。他回忆起多年前有次在清江河里游泳,一抬起头却见李修文在岸上朝他大喊:“你在水下看见了什么?水下有一把太师椅,有一位穿着戏服的老太婆,正在水底唱戏……”
明知是李修文故意骗自己,但张执浩以后每次游泳竟然出现了幻觉,“总感觉真的有人在水底唱戏。所以我想中国戏曲,还有诗词对他的影响还蛮大的。钟祥是出过皇帝的,有文脉。到现在为止,钟祥还有很多群体写作,一个村里的人全是作家。”诗人余秀华、网络作家匪我思存,都出自钟祥。
老虎故事的最初萌发
“好多戏曲绝对都是启发过我写小说的。”
李修文对戏曲的深深迷恋,或许来自于这种艺术能将生活高度凝练成一桌二椅的形式。至今他还记得有出戏叫《疏者下船》,讲的是楚昭王兵败逃亡、历尽艰险最终复国的故事。楚昭王带着弟弟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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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