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伯庸:对食物的态度,就是对人生的态度
“我对任何没见过的食材、没见过的烹饪方式,不会觉得大惊小怪,我会知道这是一种饮食多元化的价值观共存(的体现),我们要学会的是去适应当地的口味。”
责任编辑:刘悠翔
2024年4月,作家马伯庸的长篇小说《食南之徒》面世。在正式出版之前,他已经在网上免费连载了全书近一半的篇幅,供读者试阅,这也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马伯庸在个人社交媒体中表示:“就像水果商家会把水果切成小块,插上牙签供路人品尝一样,大家觉得好吃,再买不迟,童叟无欺。”
《食南之徒》讲述了汉代“吃货”唐蒙出使南越、阴错阳差卷入南越宫廷风云的历程。
从细微处着手,马伯庸沿袭一贯的创作思路,“在历史缝隙中寻找可能性”。就像《显微镜下的大明》账目上的一笔数字、《长安的荔枝》中的小小荔枝,在《食南之徒》里,对应的则是一味“枸酱”。这一缕微妙滋味,勾连出大汉与南越历史的一段隐秘传奇,“通过美食撬动了整个中国的政治版图”。
仙草膏、乌橄榄、杂炖、胥余果……不少读者直呼,“流着口水看完了这本书”,也更让人好奇,想一探唐蒙舌尖上的快乐。马伯庸直言“主角就是我自己”,为了写作这篇小说就没停下来吃,胖了三四斤,聊起自己的“饕客”经历更是如数家珍。
1980年,马伯庸出生于内蒙古赤峰,因父亲工作调动缘故,从小便辗转各地,大学期间又留学海外。他曾在广东有过一段居住经历,对岭南的饮食文化有着深厚的感情,书中提到的很多美食至今仍然存在,来自他的亲身体验。如“杂炖”就是牛杂,马伯庸说起自己每次来广州都会去吃牛杂,有次凌晨四点,睡得迷迷糊糊就出门了。店在一个屠宰场旁边,店员把刚杀完的牛现煮,记忆都仿佛还冒着热气,“太鲜了,吃得真是让人心旷神怡。”他感叹道。
马伯庸发现美食的秘诀关键在“要愿意去找”。其实,不仅是美食,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习惯性地了解周围,对当地风土人情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不一定每个线索都会用于写作,“这种纯粹出于兴趣去逛,很多东西才能出来。”有一次从南京到滁州的火车途中,他在地图上发现了一条名叫“朱家山河”的河流,全长仅几公里,历史上却修了几百年,这中间官僚体系的弊病值得想象。与这种直觉相伴随的是他越来越下沉的视线,关注富有戏剧张力的古代社会基层,了解县一级社会的生态、政治运作,会下意识地去搜集相关的资讯。
另一面,在考据方面他又格外严苛,对写作保持着高精度的要求。操作古代历史小说时,他追求“涸泽而渔”,把所有资料都一网打尽,一口气读完,然后再做补白。尤其在对地理位置的搭建上,他有着清晰的空间意识,如《长安的荔枝》中描写从岭南到长安的距离,马伯庸通过查阅唐代的舆图,考虑驿站位置,最终推算精确到5447里。
正是基于详实资料下了真功夫,马伯庸的小说呈现出了别样的质感。网友评价说读起来有“生死时限的惊心动魄,大开脑洞的奇趣解读,历史剖面的见微知著”。他也因此收获了一众读者喜爱,只是有些时候会稍显无奈,“我这出去签售动不动就两三千本签。读者要的就是体验作者趴在现场签一个名字出来,只能说是甜蜜的痛苦。”
2024年4月,马伯庸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专访。5月23日,他将现身深圳第二届文化强国建设高峰论坛并参加相关活动。
我是吃饭高于一切的人
南方周末:《食南之徒》和《长安的荔枝》都以岭南为背景,番禺和广州分别是故事的重要舞台,你为什么开始对岭南感兴趣?
马伯庸:不是现在才感兴趣,也没有说特意要写岭南,主要是赶上这两个题材恰好和岭南有关系。像《长安的荔枝》,荔枝的产地最早在岭南。《食南之徒》是因为我经常去广州,和朋友在北京路约饭,吃完之后顺便散步,逛一逛南越王博物院,去了大概七八次,很熟里面的东西。偶然一次在那里看到两枚出土的木简,顺藤摸瓜不小心挖出了一个上古大瓜,难得有这么一个和美食有关系的题材。以前我们讲美食都是讲多好吃,最多上升到人生哲学,但是这个故事它实际上是通过美食撬动了整个中国的政治版图,改变了中国人的地理认知,往大了说对中国的影响非常大。
南方周末:岭南地区直到明以后,才形成文教昌盛、人口稠密的状况。汉代和唐代的岭南,历史材料还比较有限,往往是作为一个边缘的流放地被叙述的。要还原当时的历史场景,你遇到过哪些困难吗?
马伯庸:最困难的其实是吃的方面,因为当时张骞还没通西域,很多烹饪技法都没有。在写的时候就一定要仔细地甄别,哪些能写,哪些不能写,比如说“炒”这个动作,“炒菜”在南北朝第一次出现,真正开始流行是宋代之后。如果这个时候我大笔一挥,写他去炒个鸡蛋,就有问题了,汉朝是没有“炒”的。第一没有铁锅,没有办法做到均匀传热,第二没有油,那会连芝麻油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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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