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彩礼:36.8万元,两条人命

如果不是跟全村“兜钱”,阿根日轨的父亲就凑不齐36.8万元彩礼。按照彝族古谚,为儿娶妻是父母一生中最大的责任。

婚事订得仓促,冉英英发现与阿根日轨合不来。“我们说了很多次让她回去,都拿了人家彩礼了,不回去怎么弄啊?”

双方约定,等冉英英再次嫁出去,收到新彩礼后,退还阿根家的彩礼。“不把这个事情办好,后面可能会出事。”

“衣服拿不来就扣10万。”谁也说不清楚,冉拉发是深信女儿的衣服留在阿根家会被用于施咒,还是为暂不还彩礼找的理由。

发自:四川凉山

责任编辑:谭畅

2024年4月,凉山州宁南县,死者冉拉发的母亲在操持家务。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 摄

2024年4月,凉山州宁南县,死者冉拉发的母亲在操持家务。南方周末记者 郑丹 摄

距离彝族“杀猪年”还有8天,阿根子组买了一把杀猪刀。第二天晌午,他攥着这把刀,和22岁的儿子阿根日轨一起,捅死了冉家夫妇。

这桩血案,发生在四川省凉山州宁南县一间简陋的麻将馆里,监控视频完整记录下全过程:2023年11月11日13时38分,阿根日轨持刀追着一个中年男人闯入麻将馆,朝男人的脖颈连扎数次;阿根子组紧随其后追进来,向男人捅刀。15秒后,一个中年女人试图抢刀,阿根子组从身后砍来,女人瘫倒在地。

杀人后,阿根子组从麻将馆出来,蹲在隔壁茶楼门口,掏出一瓶矿泉水冲洗刀上的血。他抬头问茶楼的老板娘,报警了吗?

“我不走,就在这儿等警察来。”得知已报警,阿根子组埋头继续洗刀。茶楼老板娘看清了他的长相,满脸沧桑,仿佛六旬老人,个子不高,体型细瘦。

实际上,阿根子组只有55岁。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人,心里最惦记的事就是给儿子讨媳妇。

冉家夫妇原本是阿根子组的亲家。他们曾许诺将二女儿冉英英嫁给阿根日轨,后来悔婚。被杀死时,尚未退回阿根家付的三十多万元彩礼。

2024年4月21日,南方周末记者从死者家属处了解到,该案已由凉山州检察院提起公诉。此前,阿根家委托中间人找到冉家求和,希望获得谅解书,不要把仇恨留到下一代,被冉家拒绝了。

作为犯罪嫌疑人,阿根父子被羁押。

2023年11月11日,凉山州宁南县,麻将馆的监控记录下血案过程。视频截图

2023年11月11日,凉山州宁南县,麻将馆的监控记录下血案过程。视频截图

全村兜钱,凑齐彩礼

冉英英初见阿根日轨,在2021年底,通过两边的媒人介绍认识。两人都因为成绩不好,早早辍了学。15岁的她对爱情懵懂,喜欢长相好看的男孩,“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阿根日轨)”。

阿根日轨也点了头。他们听媒人讲,冉英英家境不错,父亲冉拉发是个农村出身的大老板,常年在宁南县城里做工程,租一套大房子住。

二十天左右,到两人订婚的日子。一向不爱干净的阿根子组特意洗了个澡,穿上深蓝色西服,前往宁南县办订婚仪式。他将定金35.6万元人民币一沓沓摆在大盆里,再放两瓶白酒和香烟,寓意喜庆。

冉拉发定的彩礼一共36.8万元,这在当地是很普遍的价格。阿根子组没有砍价,剩余一万多凑不上,他承诺等孩子们结婚后付清。订婚当日,男方另付女方1.6万元用于购买结婚穿的彝族服装,总计交付37.2万元。

在凉山,三四十万的彩礼只是一个基本价格,如果女方条件出色,彩礼随之飙升。当地人介绍,要是娶一个有文化、工作好的女娃,身价钱值八九十万也不足为奇。某种程度上,彩礼就代表面子,数额越高,双方的面子也越大。

南方周末记者在当地了解到,1980年代末男人娶亲,彩礼为两三百元;1990年代末,涨到五六千元,这在当时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后来,彩礼价格加速膨胀,渐渐偏离彝族传统对于彩礼的初衷。

在彝语中,彩礼被叫作“乌然者”,这个词具有“阿莫尼朵普”的含义,也就是喝妈妈乳汁的钱和父母养育的钱。对男方来说,付出彩礼是对女方父母的回报,也是维持婚姻的“保证金”。如果女方提出悔婚或离婚,就需几倍偿还彩礼。

过去一二十年,随着本地劳动力外出务工,务农补贴等经济收入来源多元化,居民们生活质量相较之前普遍有了明显提高。攀比之风盛行,反映在高额彩礼上,许多家庭为给儿子娶妻而举债。

如果不是跟全村“兜钱”,阿根子组就凑不齐36.8万的彩礼。他只拿得出十多万元,基于家族内部支持,大哥为他在信用社贷款10万,弟弟贷了4万,再跟村里东拼西凑,才如愿给儿子订了婚。一位借钱给阿根子组的村民介绍,“结婚是大事,他们结婚我们出钱,到我们家结婚,他们家也给。”

当地客运站的一位大巴司机说,两三年前,她时常拉一些外地人进山区,是专门针对彩礼需求做贷款业务的。每逢过年前后,频繁有婚丧嫁娶,总有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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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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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评论 (59)


依山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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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山行水

2024-11-22

读到一半,没去过凉山,但我还是想说,为何要攀比这么高的彩礼,要是我们那地方要这么多彩礼,那还不如不结,确实没有那么多钱呀!都掏空了,夫妻如何幸福!

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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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德

2024-06-16

几条人命就这样没了,悲剧啊

燕山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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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快雪

2024-05-23

最后几件旧衣服讹诈10万是导火索,人性的贪婪导致悲剧。

照岛明月

2024-05-18

报道的可贵之处是他给双方都留了非常多的镜头,说明两方家庭的困境。他们一边背负着生活的压力,一边也要为孩子嫁出去,为儿子娶媳妇做准备。他们的悲剧首先造成原因是耶稣当地的习俗,如果没有彩礼这个习俗的话,女孩可以继续上课,男孩没有经济压力,一切都会照常发生。其次是当地政府的懒政怠政,不能因为此事很难管就不管了。最后是女方家庭算是被害者,但是,在父亲说出10万元买下甚至15元,买下女孩儿的那几件旧衣服的时候,家人为什么没有阻拦?明明最后交付价格已经在38万的结果上减了好几万,从他们的对话里直到年均收入不足3万,这突然突如其来的10万我约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不过根源上来说就是彩礼习俗的错。

a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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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en

2024-05-22

这么穷的地方,涉及到三四十万算是一笔巨款了,这女孩子太不慎重了

sin45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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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45º

2024-05-22

从头到尾作恶的只有他,父权社会的悲剧,女性只是商品,她有什么决定权?

192****5116

2024-05-22

最坏的就是她了

sin45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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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45º

2024-05-22

骂女孩的人是有什么毛病?她们被当做商品卖来卖去,她们是受害者啊!

a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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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en

2024-05-22

旧社会嫁娶也是这样的风气吗?

158****5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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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5398

2024-05-22

她反抗不了的,因为这笔钱是经她父母手,她就算劝了,父母听不听她也没法管

燕山快雪

2024-05-17

当然可以悔婚,但面对父母退彩礼讨价还价只知道躲、以要回破旧衣物要挟根本不劝阻并冠以“迷信”(连中间人都看不下去觉得无耻),难道这个女儿有哪怕一丁点儿良心和底线?!

158****53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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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5398

2024-05-22

最惨的难道不是两个女孩吗,第一个女孩发现男方家暴想要逃走但是家里不给,第二个女孩被家里逼着出嫁给兄弟凑彩礼,两个女孩处境是一样的,都是被逼着必须结婚。这事真正问题是双方家长之间起的矛盾,女孩有什么错,钱横竖到不了她手上,结果被骂的是她们

132****7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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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7024

2024-05-22

用词确实有点欠缺

世界不需要胃炎

2024-05-19

《有点欠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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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05-22

年轻人已经不想结婚了

阿🐟

2024-05-17

婚姻制度是不适合现代的

192****5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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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116

2024-05-22

最坏的就是她了

kinnad

2024-05-17

冉英英有什么错?

大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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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灰

2024-05-20

她闹翻天也动不了一毛钱

燕山快雪

2024-05-17

当然可以悔婚,但面对父母退彩礼讨价还价只知道躲、以要回破旧衣物要挟根本不劝阻并冠以“迷信”(连中间人都看不下去觉得无耻),难道这个女儿有哪怕一丁点儿良心和底线?!

之乎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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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乎者也

2024-05-19

愚昧啊,落后啊,都2024年了啊。

世界不需要胃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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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不需要胃炎

2024-05-19

《有点欠缺》

132****7024

2024-05-17

有些人法律是注定无法制裁的,只好以恶制恶。既然你都悔婚了,最起码的彩礼全退还在赖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阿根父子做法有点欠缺,但是法律制度的健全很多是建立在血教训上的,相信社会由此事会变得好一些。

照岛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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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岛明月

2024-05-18

报道的可贵之处是他给双方都留了非常多的镜头,说明两方家庭的困境。他们一边背负着生活的压力,一边也要为孩子嫁出去,为儿子娶媳妇做准备。他们的悲剧首先造成原因是耶稣当地的习俗,如果没有彩礼这个习俗的话,女孩可以继续上课,男孩没有经济压力,一切都会照常发生。其次是当地政府的懒政怠政,不能因为此事很难管就不管了。最后是女方家庭算是被害者,但是,在父亲说出10万元买下甚至15元,买下女孩儿的那几件旧衣服的时候,家人为什么没有阻拦?明明最后交付价格已经在38万的结果上减了好几万,从他们的对话里直到年均收入不足3万,这突然突如其来的10万我约确实让人难以接受,不过根源上来说就是彩礼习俗的错。

186****0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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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0584

2024-05-17

被逼无奈下以暴制暴,当地村委、妇联、民警、为人民做主的政府人员都缺位了,矛盾只能找中间人调和,遇到油盐不进的就发生以暴制暴,政府职能的完善能不能不要再以流血为代价,想到了《第二十条》

181****5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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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5015

2024-05-17

结尾不错,戛然而止

187****5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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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5317

2024-05-17

139****4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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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4296

2024-05-17

彝族比江西老表还能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