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吴谢宇案的最后三个月

编者按:

历时四年,经过一审、二审、死刑复核等整个司法过程,吴谢宇弑母案在全民关注中已尘埃落定。围绕这一极端恶性案件,各方观点激烈碰撞,诸多争论绕梁许久,仍有谜团一直难解,也还有纠纷至今未了。在这起大案中,刑辩过程无疑是其中重要的一个切面。我们缘此记录吴谢宇案的最后三个月,希望为这起罕见案例留下一份刑辩底本,亦是一份特殊镜鉴。
律师冯敏经常告诉吴谢宇:很多人在关注他,希望他活下去。“要说我在里面起的作用,应当是给了他一种(活下去的)信心。”

在二审阶段,徐昕和郑晓静把辩护重点放在申请精神病鉴定上。徐昕接受媒体采访表示,吴谢宇保命仍有“一线生机”,而这“一线生机”就是精神病鉴定。但后来,这一申请未能得到司法机关同意。

确认最高法法官找过吴谢宇舅舅和姨妈之后,吴国阜更加确信获取亲属谅解的重要性。当时,辩护团队内部对谅解并不是特别看重。

最后一封信是写给老K夫妇的。在信的最后,吴谢宇请老K代其向所有帮助过他的律师转达春节问候:“我会全力配合您们,全力以赴自救!请您们对我有信心!”

责任编辑:何海宁

2023年5月19日,中止一年多后,吴谢宇案再度开庭。媒体记者在福州市中院外拍摄。张斌 中新社 视觉中国图

2023年5月19日,中止一年多后,吴谢宇案再度开庭。媒体记者在福州市中院外拍摄。张斌 中新社 视觉中国图

2024年1月31日,农历癸卯年腊月二十一,北京大学肄业生、弑母者吴谢宇被执行死刑。

公众对这一结果并不感到意外。有媒体报道该消息后,点赞最多的一条评论是:坚决不留着过年。

然而,在长达4年审判过程中,在吴谢宇一方看来,曾几次出现保命的“乐观因素”。实际上,直至死刑复核阶段的最后两个月,辩护律师仍对吴谢宇保命颇有信心。他们当时认为,吴谢宇至少能活着过年,而一旦过了年,“反转的机会就会很大”。吴谢宇则就在执行死刑前10天还曾给狱友写信表示,自己将配合律师,“全力以赴自救”。

不过,吴谢宇最终未能获得亲属谅解,这也让他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三批辩护律师

2023年11月8日,执行前84天

这一天,厦门律师吴国阜来到福州市第一看守所,首次会见他的当事人吴谢宇,并与之签下委托辩护合同。此时,吴谢宇在这里已经羁押了4年6个月。

吴国阜是吴谢宇的最后一名辩护律师。在他之前,吴谢宇先后委托过5名律师。其中,法律援助律师冯敏和助理何丹萍担任一审辩护人,知名学者徐昕及其妻子郑晓静律师担任二审辩护人,郑晓静和吴国阜则共同担任死刑复核辩护人。

吴谢宇被抓之后,不少律师都曾试图介入这起轰动全国的大案,为吴谢宇无偿辩护。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至少有两名律师曾亲赴吴谢宇老家,并获得当时尚健在的吴谢宇继爷爷(吴谢宇父亲的继父)的授权,但他们均未能成为吴谢宇的辩护人。

两名律师当时遇到了一个司法实践中的常见问题:尽管刑事诉讼法规定,近亲属可以为在押的犯罪嫌疑人委托辩护律师,但是近亲属是指夫、妻、父、母、子、女和同胞兄弟姊妹。按这一定义,吴谢宇当时没有一个近亲属——他父母双亡,没有结婚,又是独生子女。

事实上,就在吴谢宇被抓的第4天,福州市法律援助中心就指派了本地律师冯敏为其提供法律援助,她后来成为吴谢宇最信任的人之一。案件进入一审审判阶段后,吴谢宇曾手写一份声明,表示除了冯敏,他不需要任何其他律师。

冯敏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自己能获得吴谢宇信任,可能与对他的尊重有关——吴谢宇很不希望被视为坏人。而她经常告诉吴谢宇:很多人在关注他,希望他活下去。“要说我在里面起的作用,应当是给了他一种(活下去的)信心。”

按冯敏的说法,最初会见时,吴谢宇情绪非常低落,会见十多次以后,才开始谈到案件。在为吴谢宇辩护时,冯敏明显感觉到其“不好驾驭”。“正常的案件,律师(在开庭之前)肯定跟当事人提前沟通好,当事人基本上都会配合,但是他不是这样。”

作为辩护律师,冯敏一直没能搞清楚吴谢宇的作案动机。审查起诉阶段,在她建议下,检察院曾将此案退回补充侦查了一次。不过,在一审判决书中,关于吴谢宇的作案动机未作交待。

一审辩护时,冯敏采纳了吴谢宇本人的说法——杀死母亲是为了帮助母亲解脱。冯敏明白,这个观点很难说服法庭,更难说服公众。按吴谢宇的说法,他本打算杀死母亲后自杀,但事实上他选择了逃亡,并大肆挥霍,多次嫖娼。

一审阶段,吴谢宇曾一度一心求死,但在正式开庭时,他的想法变了,表示自己真的悔悟,希望法庭给他一个机会。

吴谢宇一审被判死刑。他选择上诉,并在自己写的上诉状中表示,是冯敏的鼓励使他改变了想法。他说,他的阿姨、舅舅和大姑最终会原谅他,“为了他们,我也要去争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退出以后,冯敏仍与吴谢宇保持通信联系。几年下来,她对吴的评价是“从不成熟到成熟”。她说,吴谢宇后期写的信都是“报喜不报忧”,常说自己帮助别人,一心想做有用的人。

作为最后一名介入吴谢宇案的辩护律师。吴国阜的任务是为吴谢宇求得亲属谅解。刑事诉讼法规定,故意杀人的,如果得到对方谅解,可以从轻处罚。

“我有两个优势。”吴国阜说,“一个是我也姓吴,可以通过吴氏宗亲渠道做谅解工作。一个是我的当事人与吴谢宇一起关了四年。”

吴国阜所说的当事人叫老K,他与吴谢宇关在看守所同一个号房。在看守所的几年间,吴谢宇自学法律,曾义务帮狱友写申诉材料,老K是他帮的人之一。按吴国阜的说法,吴谢宇帮老K写了上千页材料。2023年下半年,老K办理取保候审回家,他和律师一样,也想帮吴谢宇保命。

这是吴国阜二十多年律师生涯中首次代理死刑复核案件。首次会见前,吴谢宇托人带话,说想看父母的照片,吴国阜就从吴谢宇父亲老友王晓东处拿到照片,带进了看守所。吴谢宇看到父母照片后,当即大哭。

给外婆、舅舅、姨妈写道歉信

2023年11月10日,执行前82天

吴国阜会见完两天后,郑晓静也会见了吴谢宇。

在会见中,吴谢宇提供了一纸写给外婆、舅舅和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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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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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选评论 (48)


187****6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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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6410

2024-06-14

你有没有想过,吴谢宇父母如果有在天之灵,他们会怎么想?! 吴谢宇案整个是彻头彻尾的悲剧,这个悲剧不仅仅是他母亲被他亲手杀死,也有弑母背后的矛盾扭曲,也许还有他不幸的家庭环境。 更是社会教育、家庭教育悲剧:一个从小到大无论哪方面都比普通人优秀的天才型选手,如何突然沦落为十恶不赦之人?这仍然是一个谜题!

181****0727

2024-05-08

吴谢宇如果不是死刑,那么会有很多人对中国的法律没有信心!

158****1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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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1668

2024-05-15

更正一下 第一句是“理解不了骂律师的”

158****1668

2024-05-09

理解不了骂了吧的。律师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一个给这一个杀人犯保命,而是为了维护程序公正,维护整套司法体系。要判也要判的有理有据,完全清楚的搞清楚事实真相,真正做到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难道法院要仅仅因为某个人引起了公愤就给他定个什么罪?那还谈什么法治?律师努力搞清楚事实,搞清楚当事人的犯罪动机,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以个案推动整体进步的作用,有利于避免相似事件发生。结果,律师的这些努力被某些人简单的说成只考量自己的利益,实在是无法理解

199****2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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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735

2024-05-15

杀人就应该准备赴死的准备,要么自杀……谁敢杀人呀?

这是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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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名字

2024-05-13

职业道德之前基本的人的道德都没有,怕不是这个“职业道德”只是伪装自身丑恶吃相的画皮罢了

钮枯禄·马狗蛋

2024-05-08

律师的职责就是为当事人辩护,这是职业道德

水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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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中鱼

2024-05-11

法治社会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158****1668

2024-05-09

理解不了骂了吧的。律师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一个给这一个杀人犯保命,而是为了维护程序公正,维护整套司法体系。要判也要判的有理有据,完全清楚的搞清楚事实真相,真正做到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难道法院要仅仅因为某个人引起了公愤就给他定个什么罪?那还谈什么法治?律师努力搞清楚事实,搞清楚当事人的犯罪动机,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以个案推动整体进步的作用,有利于避免相似事件发生。结果,律师的这些努力被某些人简单的说成只考量自己的利益,实在是无法理解

138****3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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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3518

2024-05-10

好像没有人会同情吧,这也是单亲家庭的一个悲剧,所以单亲家庭和离婚家庭应考虑,社会妇联等要多关注

135****35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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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3564

2024-05-10

程序正义了解一下?

吴承臻

2024-05-09

救畜一命,不如留着精神头救真正的人!

紫薯加土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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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薯加土豆

2024-05-09

唉,这就是亲戚

158****1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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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1668

2024-05-09

理解不了骂了吧的。律师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一个给这一个杀人犯保命,而是为了维护程序公正,维护整套司法体系。要判也要判的有理有据,完全清楚的搞清楚事实真相,真正做到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难道法院要仅仅因为某个人引起了公愤就给他定个什么罪?那还谈什么法治?律师努力搞清楚事实,搞清楚当事人的犯罪动机,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以个案推动整体进步的作用,有利于避免相似事件发生。结果,律师的这些努力被某些人简单的说成只考量自己的利益,实在是无法理解

137****1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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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1372

2024-05-09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电车难题:一条人命和一个必死的凶手

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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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

2024-05-09

律师去寺庙做法事像是对法律最大的蔑视,指望法官在没有新证据的前提下改判吗?

187****75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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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7590

2024-05-09

一直觉得吴谢宇是在伪装自己,只为保命。

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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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

2024-05-09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人都是复杂的社会性动物 把这篇文章跟三联之前做的吴谢宇案的系列报道结合起来看或许会更能理解吴身上那种挣扎和矛盾感 但不得不说 弑亲这种残忍的案件 在中国社会舆论下必然是一边倒的 最终的结果也可以说是民心所向了

吴承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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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臻

2024-05-09

我感觉他并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在伪装。律师的道德品质也是很大问题。

吴承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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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臻

2024-05-09

这几名律师可是很愿意,无语不无语

即之也温

2024-05-08

我寻思也没人愿意他活下去

吴承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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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承臻

2024-05-09

救畜一命,不如留着精神头救真正的人!

135****3564

2024-05-08

能救人一命啊

我不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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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理解

2024-05-09

有道理

南周240612

2024-05-08

留着聪明的罪犯,对未来的社会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未知的危险?

159****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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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2022

2024-05-09

感谢南方周末的记者们写的这篇文章,让我清楚了解了事件始末。文章写得很仔细,很好!

Surv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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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vival

2024-05-08

问题是法院的判决确实也会受舆论影响啊

186****3300

2024-05-08

利用舆论改变判决是现在很多律师的伎俩。这些律师并非考虑犯罪分子的利益,更多的是自己的利益吧。律协应该关注这些偏向,及时清除害群之马

Surviv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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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rvival

2024-05-08

最后不是没去吗

陌头杨柳色

2024-05-08

“三代单传”“直接去找外婆”……感觉律师是不是有点为了业绩不择手段了……明明这会给外婆带来刺激和伤害,也要这样做吗? 不怎么了解辩护经过,但就这篇报道来看很多律师想要接手案子的目的大部分是为了公众的关注与流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