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难尽”念高士 | 人来人往

多年来高先生不但对中西文化交流贡献良多,经他穿针引线而促成的文化盛事更不知凡几,例如抗战时期为协助赛珍珠推广中国戏剧到百老汇而翻译了老舍的《桃李春风》;介绍张爱玲跟夏志清相识;为白先勇翻译《台北人》担任导航手等,因此,高克毅不但“志高”气昂,更堪称“文化高士”而无愧。

责任编辑:邢人俨

高克毅自画像。作者供图

高克毅自画像。作者供图

写这篇文章时,琢磨要用什么题目,倒是踌躇了好半天。

跟高克毅先生(笔名乔志高)相知相交数十年,由他于1972年从美国远道来香港中文大学创办“译丛”开始,到他2008年在美国冬园辞世为止,我们多年来一直往返不断。转眼间,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离开十六个年头了。十六年是段很长的日子,但也过得极快,一个当年襁褓中的幼儿,经过了十六载悠悠岁月,可以成长为二八年华的美少女,或朝气勃发的美少年;但是一位年高德劭的长者,一旦驾鹤归去,哪怕他曾经在中西文化交流的大业中,贡献超卓,又有多少人还会对他念念不忘呢?除了他的至交好友,除了曾经受惠于他的晚辈后学。

还清楚记得,1999年5月19日那天,在佛罗里达冬园高克毅先生的府上,我曾经访问他,下一本书叫做什么?他含笑回答说:“下一本书的题目已经想好了。叫做《一言难尽——我的双语生涯》。一方面,我的一生为双语所困,单用中文或英文都说不清,人生的事太多,千言万语,一句话也说不完。”众所周知,高先生是位幽默大师,又是位善用“双关语”的高手,他口中的“一言难尽”,含义丰富,兼有“中英双语”及“千言万语”双重意思,的确高妙无穷!

时间又过了七八年,高先生丧偶之后,生活孤寂,除了书信往返,我经常以长途电话越洋慰问,我们一聊就聊不停,什么心底话都说。高先生通常还是积极乐观的,尤其谈起文坛译坛讯息或文化界好友近闻时,更是兴致勃勃。那一回,他突然感喟说:“我这一辈子,真的是一事无成!”我听了一怔,心想为何突然从“一言难尽”变成“一事无成”了呢?“怎么会呢?你一生对中英双语及文学翻译的贡献这么大,从1973到1982年都担任‘译丛’的主编,你翻译的《大亨小传》《长夜漫漫路迢迢》《天使,望故乡》等名著,成就之高,无人可及,你是中英互译的大家,众人心目中的活百科字典,你可别瞎谦虚!”想不到的是电话另一端的桑榆老人仍然坚持己见,说自己活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有做成。站在文化大山峰顶的高人,如此虚心谦冲,那我们这些仍在谷底徘徊仰望的后学,岂非更要愧煞?这就不由得使我念及好友、钢琴诗人傅聪来了。每当想起他演奏过后,在后台皱着眉、流着汗,一面抽着烟斗,一面躬身自省,严厉批评自己“不行!不行”时,那种专注,那种恳挚的神情,真叫人动容!原来,这世上真正的高人都是虚怀若谷、永不自满的,唯有那些浅薄的俗物才会庸碌自满、沾沾自喜。

高先生1972年来港中大履新,担任“翻译研究中心”的资深访问研究员,1975年就返回美国了,当然他还是尽心尽力远在大洋彼岸遥控“译丛”的编务,直至1982年。然而,翻译中心跟当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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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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