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刚升谈西方政治“新现实”：原有的文明传统可能被替代

“没有一个国家的良性发展，能够离开对外部世界的正确理解。”政治学者包刚升在他的著作《演变》开篇序言中这样写道。包刚升多年来跟踪西方国家的政治发展，他试图在每天纷繁变化的政治事件中，整理出一条可以理解近年来西方政治发展变化的内在脉络。

2010年代以来，西方世界经历了一系列重大事件：2016年特朗普出乎很多人意料地当选美国总统，并在2024年的总统大选中卷土重来；也是在2016年，英国公投选择了脱欧；2017年，法国极右翼代表人物玛丽娜·勒庞首次进入总统选举第二轮，获得了三成左右的选票，并在2022年的选举中将得票率提高到了四成；在德国，成立不久的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在2017年的议会选举中一跃成为议会第三大党。

2024年3月，拜登和特朗普各自累计所得的党代表票数已超过被提名为总统候选人所需的票数，两人将再次在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中对决。美联社对此评论道：“未来八个月的选举，几乎肯定会加深美国尖锐的政治与文化分歧。”

当地时间2024年3月16日，特朗普在美国俄亥俄州代顿国际机场参加竞选集会。视觉中国

包括特朗普重新崛起在内的这一系列西方政治的新动向，被包刚升总结为西方政治的“新现实”，他的新书《演变》正注目于此。“我站在西方的内部视角，看他们面临了什么问题，他们接下来可能会采取哪些可能的政策方案，以及会做什么样政治上的选择。但我并不倾向于做过多的价值判断。”包刚升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很多美国媒体和政治观察家将特朗普曾经当选的主要原因归结为民粹主义的兴起，包刚升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的分析框架中，特朗普背后的支持者，有着更为复杂的政治经济背景。包刚升曾经驾车穿越美国的“铁锈地带”，衰退的老工业区背后，是制造业的全球化与本土工人的失业。特朗普所抱持的政治理念，如美国优先、限制移民、制造业回流等，都是在迎合这一社会情绪。“民粹主义的表象之下，其实是政治现实主义与大众政治的联姻。”

当地时间2023年2月16日，美国“铁锈地带”城市底特律郊外，一列载有危险材料的火车在范布伦镇脱轨。视觉中国

和一般的以“左右”来分析西方政治光谱的框架相对应，包刚升经常使用的术语是“政治理想主义”与“政治现实主义”。比如在移民议题上，一个“政治理想主义”的政府更坚持自由多元价值观，认为所有人都有权利到他愿意的地方生活，甚至把此上升为基本人权；一个“政治现实主义”的政府会更加考虑移民对本国就业的影响、多元文化对本国传统文化的冲击、多元文化对固有政治体制的影响等等。

所谓西方政治的“新现实”，在包刚升看来，是对全球化的反弹和人口结构的巨变所引发的“政治现实主义”的回归。英美法德等西方主要国家近十年的国内政治变迁，体现了政治理想主义针对移民、多元文化等议题的政策逐渐无法回应一部分民众的心理变化，而政治现实主义则乘势而起。特朗普当选、英国脱欧、勒庞与德国选择党的崛起，背后都有对全球化与文化多元主义的疑虑。

对自己的温和保守主义立场，包刚升并不避讳，他经常引用的调查数据，也来自美国偏保守派的调查机构皮尤研究中心。“移民肯定有它积极的一面。但是移民可能给当下的美国和欧洲带来了一些问题，偏保守派的人也许会更关注移民可能带来的问题，但并不是说移民是坏的。”包刚升说。

包刚升，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政治学系教授。受访者供图

包刚升对文化多元主义的态度有些矛盾。他认为人类的自由与融合、民族国家的消融是一个美好的理想，他在情感上认同文化多元，然而他又认为现阶段的政治现实使得这个理想不能操之过急。“我不认为现在西方关上大门是一个好的选择，但是我也不认为完全敞开大门，让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