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推理作家访谈录丨陆秋槎:表达一种复杂的正义观
陆秋槎长年旅居日本,身处日本推理小说创作第一现场,同时又面对中国推理小说作者和读者进行写作,使得他自觉担任起中外推理小说文化“采珠人”与“摆渡人”的特殊角色。
“我不太喜欢那种特别直接的、一目了然式的写法,至少它不是我想追求的小说美学。我觉得文学要揭示恶、展现正义的时候,也尽可能要展现其中的复杂性。”
责任编辑:刘悠翔
女侦探刘雅弦包里总是装着打架用的黄铜指虎、柯尔特左轮手枪,还有一张调查人的照片。她不断出入于富豪宅邸、教会女校、贫民窟、底层赌场、舞厅、妓院等场所,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偶尔还会被人暴打于街头,或者直接投入监狱……这是小说《悲悼》的主角,一个典型的雷蒙德·钱德勒笔下菲利普·马洛式的“冷硬派”侦探,或者按照作者陆秋槎自己所说,刘雅弦所致敬的是罗斯·麦克唐纳笔下的卢·阿彻。
将一个诞生于1930年代美国文学与电影中的“冷硬派”侦探故事嫁接到同一历史时期的中国,会产生怎样有趣的化学反应(也包括排异反应),构成了我们理解陆秋槎小说创作的某种隐喻。
当今推理小说作家更喜欢抱定一种风格,甚至不断写“系列作”的创作思路。陆秋槎完全不同,每一部推理小说写作都在尝试不同的风格和流派写法。从小说《元年春之祭》中的将一起连环杀人案和汉代人们关于屈原是否巫女的讨论相结合,到《当且仅当雪是白的》中的校园推理和雪地密室,从《樱草忌》中对于女性心理的刻画,到《文学少女对数学少女》中将费马大定理和推理破案合二为一,再到《悲悼》中活跃在民国时期的“冷硬派”女侦探……对此,陆秋槎的自我意识非常清晰。在每本小说的“后记”里,他对这本小说的流派风格与影响继承都有高度自觉的体认。
我们很难在中国当代推理小说的创作脉络中来定义陆秋槎的写作,而似乎更适合在日本当代推理小说与二次元文化的谱系里来追寻他的创作资源,比如,三津田信三、麻耶雄嵩、加纳朋子、米泽穗信等日本推理小说作家就都构成了重要的“影响的源头”。
陆秋槎长年旅居日本,身处日本推理小说创作第一现场,同时又面对中国推理小说作者和读者进行写作,使得他自觉担任起中外推理小说文化“采珠人”与“摆渡人”的特殊角色。这样的写作实践与自我挑战,对我们今天拓宽国产推理小说的类型边界具有积极意义。
值得进一步思考的问题是,“硬汉派”、二次元、“密室杀人”,乃至逻辑谜题等不同文化现象或文学形式的出现,背后都有其各自的历史逻辑与必然性,如何将其与中国当代社会,或者民国,乃至汉代的具体历史进程相结合,症结性难题可能不仅在于对形式本身的继承,更在于对形式所做出的改造。
在访谈中,他多次谈到对于复杂思考与自由表达的追求,推理小说应该具有承载更多内容与形式的能力,同时探索人的理性与非理性世界,而不应该仅仅沦为某种伸张正义观念的“爽文”,这些观点我都深表赞同。这可能也正构成了陆秋槎推理小说中不断流露出的对“昨日的世界”的怀旧情绪,而这种怀旧中隐约包含着我们所期许的某种未来。
故事从高校推理社开始
南方周末:先来谈谈你推理小说创作的起点,你就读复旦大学期间是“推理社团”的成员,我知道日本很多推理小说作家在读书时都是学校推理社的成员,相当于那些社团活动和社刊创作为他们后来走上职业作家道路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你觉得国内高校的推理社团发展状况如何?是否也起到了类似的培育作家的功能?
陆秋槎:复旦推理社团成立于2009年,我在社团里待的时间还真的是蛮长的,大概有六年,一直到我2014年硕士毕业。
当时复旦推理社正处于草创期,里面都是推理迷,除了在社内、校内举办一些活动,我们也会去参与一些BBS高校推理大赛,大家互相写谜题,邀请其他学校的推理社同好去猜。关于推理社团对我的影响,可以举一个具体的例子。我出国之前,读日系推理的时候,会看到其中很多关于推理社团的描写,比如绫辻行人的《十角馆事件》、有栖川有栖的《月光游戏》等等。如果没有大学推理社团经历,我对这些内容可能会觉得挺陌生的。但是我亲身参与过(社团)之后,就能理解里面所描绘的所谓“推理迷的青春”。我最初在杂志上发表的短篇基本都是“作中作”的形式,带有一种推理社团内部“猜凶手大会”的感觉,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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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星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