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桥往事
从2007年左右形成一号院,至2017年所有院区拆除,十年间这里先后聚居了近千名艺术家。从央美、鲁美、川美、国美、广美等美院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纷纷选择黑桥,在简陋而宽敞的工作室里生活,有的已被画廊代理,大部分还在等待伯乐。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杨子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涌向穷乡僻壤。黑桥,这个曾经堆满垃圾的苗圃用地,改造成工作室后在某些方面变得无可比拟。空间内挑高六米,雕塑家、画家、行为艺术家,都能在其中自由挥洒。而在能提供同样条件的片区中,它离798最近(10分钟车程),租金最便宜。
从2007年左右形成一号院,至2017年所有院区拆除,十年间这里先后聚居了近千名艺术家。从央美、鲁美、川美、国美、广美等美院毕业没几年的年轻人纷纷选择黑桥,在简陋而宽敞的工作室里生活,有的已被画廊代理,大部分还在等待伯乐。
他们昼伏夜出,延续学术探讨与技艺进修,多年后视这段理想化的岁月为一个低廉而甜蜜的切片。它是艺术的一块福地,仅此而已,却令人怀念至今。
低廉
贺勋2006年从国美毕业后留在了杭州,一边开着咖啡馆和酒吧,一边创作。五年后他感到应该去“那个擂台上”走一走了,便在2011年来到北京黑桥,当时二道八号院刚盖完一个礼拜,他住进去的时候每平7毛,一年租金不到两万。
川美毕业的卜云军隔年在Art Ba Ba艺术论坛上看到与黑桥相关的帖子,也毫不犹豫地从成都搬过来。院里多数是150-200平米的工作室,每月租金一两千,仅为其他艺术区的一半。他至今记得第一次到黑桥时的场景,隔壁住着逃跑计划乐队,到处是酒瓶子。冬天干枯,土路尚未硬化,沿途都是动物粪便;没有树,到处都是烟,从那些不会弄煤的南方艺术家的画室里冒出来。
在黑桥,诱惑和代价一样大。
严寒是他们面临的第一道坎。北方来的艺术家们稍显从容,每天穿着厚棉服,把油画手法与盖锅炉房技术练得同样纯熟。东北画家李莜从央美油画系三工作室毕业后,2011年入住黑桥,很快就迎来“疯狂的时期”,艺术小组、自发的艺术空间纷纷建立,活跃的艺术气氛与恶劣的居住环境齐头并进。
她笑年轻时的自己很“鲁”,亲手改造工作室,加暖气片、搭门帘、抹腻子,把身体搞坏了,农业用地没有地基,床板下面是湿湿的泥土。那几年她湿寒严重,迅速发胖、浮肿。吃饭也不健康,偶尔还会碰上“开锅”的恐怖事件,一不留神卫生间管子泵坏了,锅炉的开水呲呀往外喷。
相形之下,从来没有烧煤经验的南方朋友更狼狈。这群人里,贺勋算是特例,他生于江西,烧煤令他联想到儿时熟悉的烧柴火的感觉,“可喜欢了”,连每月买煤的讲价环节对他而言都煞有乐趣,“手头紧张的时候运半吨,好点的时候运一吨。”他与住在隔壁的好友齐装一个锅炉,俩人都是75平米的工作室,烧得也比较省,加起来不到4000块钱,就能顺利过一整个冬天。
其他人没这么幸运。广东人银坎保回忆,第一年在黑桥时不会烧煤,屋外零下10度,“快被冻死”,靠着电热毯磕磕绊绊熬过冬天,夏天又得迎接新的挑战。
银坎保在黑桥换过好几个工作室,似乎都离那条臭水沟不远。沟里承载了黑桥艺术区的一切排污,生活污水混杂着雕塑工厂翻模打磨玻璃钢的废水,到了夏天,合成后的恶臭味充斥在周围的空气里。卧室常年不敢开窗,头发也掉得快,“日常用水是臭的,除了洗衣服和洗澡,我基本只能用纯净水了。水的消费奇高。”
黑桥没有饭店,一位艺术家的妈妈在小窗口卖过盒饭,多数人还是选择自己做饭,炒腊肉、小龙虾、蚕蛹或烤羊肉串、做寿司,俨然暗自进行厨艺比拼。洗菜时,比较讲究的家庭会用净水器或过滤壶把水过滤一下;有的24小时开着水,这样就能保证早起刷牙的第一口水不臭。
一个多月前,几位艺术家聚在一起,回忆黑桥点滴。来自河北的李芃澎话不多,他儿时住在山水沟,下雨的时候沟中泥泞不堪,同样泛臭。但在黑桥的遭遇仍令他震惊,“有一次我洗澡戴了一个银镯子,洗完之后变金的了。那个水肯定是有反应的,真的变金了!”
贺勋提到,有艺术家当年反映水太臭,宝哥(二道八号院房东)就在他办公室门口打开水龙头,拿刷牙的杯子接了一杯水,当场喝掉,说没问题啊。他补充说,“但宝哥是有心的,他后来找了一个钻井公司打了将近300米深的井,后来的水其实都没有味道的。”
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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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