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90岁的她有近万幅画作,为何只展示不售卖?

耄耋之年,开始创业,守着近万幅画作但坚决不卖,一心想建能向公众开放的丝绸之路艺术馆,这是丝路画家耿玉琨从不松口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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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75年开始,耿玉琨和老伴赵以雄在近40年的时光里,20多次走上“丝绸之路”写生、考察、创作。走过8个国家,238个城市,行程50多万公里,写下800多万字的笔记,收集整理临摹了流失国外的1000多幅高昌壁画。

“我和老伴赵玉雄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近万幅的作品展现给大家。我们的原作是不卖的,这是老伴的遗嘱,也是我将来的遗嘱。”存在画室的近万幅画作,如今就是耿玉琨心心念念的“孩子们”。

赵以雄、耿玉琨夫妻俩的部分画作

赵以雄四年前去世,耿玉琨把“顽强地活着”当作最重要的任务。她每天会登记画作的资料,通过社交平台讲一幅幅丝路画背后的故事,制作艺术衍生品,所有的努力,都只为等待丝绸之路艺术馆建成落地的那一天。“我要把这近万幅作品展现给大家,传承丝绸之路上的精神”。

半生心血,尽在丝路。很多人不解,这夫妻俩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踏上丝绸之路?

“保留了几千年的古老的遗迹,以比较快的速度在消失,我们就想尽画家的一点责任,用画笔尽量多地记录丝绸之路现有的面貌。”赵以雄生前留下的视频资料里给出了这样的答案。他曾不止一次感慨,丝绸之路就是有一种魅力,让去过的人魂牵梦绕。

《火焰山》(赵以雄 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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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赵以雄第一次前往新疆时,原本只是为了完成一幅天山的油画作品。可当他踏上新疆的土地,这片热土的色彩、声音、自然、历史让他恍然来到另一个世界。他从乌鲁木齐到伊犁,再到塔什库尔干,他脚下飞快地走,笔下尽情地画,雪山牧场、戈壁瀚海,他看不够,更画不完。

《雁南飞》(赵以雄 画)

拿着一沓画作回到北京的家,他激动得不知道该跟妻子从哪里开始说起。耿玉琨至今记得丈夫进家门时的神采飞扬,记得他什么都想分享的语无伦次,更记得他一脸认真说的那句话:在史书上看丝路,只能见到隐约闪现的光辉;真正踏上丝路,你才会对它肃然起敬。你是画家,丝路需要你和我一起去画。

青年赵以雄

3年后,夫妻俩扛着画板出发,坐了80多个小时的火车,前往新疆。那一年,赵以雄44岁,耿玉琨43岁。“在公路上跟我们一起往西北走,有很多油田的设备,钻井机。听说国家要开发,找石油。要发展了是好事儿,我们俩一商议,那就先去塔克拉玛干沙漠转上一圈,看看开发前都有什么风景”,丝绸苦旅就这样从环行塔克拉玛干沙漠启程。

《天山冬季牧场》(耿玉琨 画)

那些年,夫妻俩每天饿了吃馕,渴了喝烧开的雪水,不觉得苦;每天坐了汽车等驴车,坐完拖拉机等骆驼,不算苦;等不到回程的车,晚上和考古队刚发现的干尸共处一室,在没屋顶的房子里任寒风把沙子刮得满头满脸都是,不以为苦。

后来省吃俭用买了吉普车,完成了以长安为中心的东至日本京都奈良,西达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全线考察,在战乱的伊拉克听见枪声四起,路上遇过雪豹、狼群,耿玉琨如今都当成笑谈。

对于夫妻俩的壮举,吴冠中先生说:“我每次看到赵以雄风尘仆仆地背着大捆大捆的油画时,心里都是感动的。他们是匍匐在泥土里寻找前人的脚印,在狂风流沙中倾听前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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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以雄生前的一段视频影像里,有朋友问他,丝绸之路那么多地方,你觉得在哪里画画最危险?赵以雄脱口而出:唐古拉山口。

5400米的高海拔,夫妻俩没想着早点离开,反而打开画架开始写生。耿玉琨心大,多危险的地方,依然照睡不误。赵以雄担心妻子睡得太沉,会因为缺氧导致醒不过来,于是就一夜不睡。过一会就要喊一声耿玉琨的名字,耿玉琨在睡梦中不慌不忙地应答:我还活着。

《古老市场客房》(耿玉琨 画)

丝路上醉人的异域风情令人目不暇接,满眼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有“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有“北风吹雁雪纷纷”的浪漫,也有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笑容里流淌的善意,更有常书鸿这样的人生知己,让夫妻俩对丝绸之路愈加迷恋。

《巴格达老市场》(耿玉琨 画)

1979年的除夕,耿玉琨和赵以雄匆匆赶到敦煌莫高窟,见到了敦煌文物研究所所长、被誉为“敦煌守护神”的常书鸿。得知他们刚刚环行完塔克拉玛干沙漠,常书鸿兴奋不已,在灯下眯着眼睛看了他们一幅又一幅画作,爱不释手。

那一晚,炉火通红,三个人围炉畅谈。赵以雄后来总跟耿玉琨说,在他心里,那一年的春天,是从除夕那个晚上开始的。

《敦煌月牙泉》(耿玉琨 画)

让赵以雄、耿玉琨更为惊喜的是,大年初一,常书鸿拿出莫高窟的钥匙,答应让他们进入洞窟,一次看个痛快。敦煌的冬天,寒风透骨。夫妻俩不记得他们裹了多厚的衣服,只记得打着手电筒进洞窟那一瞬间的鼻酸眼热,记得每天一大早带着水和干粮进洞窟,天漆黑了才肯出来。常书鸿先生养的那只叫“虎子”的黑狗,常常趴在洞外,一等就是一天。

考察日记里记下两个人同样的心境:当洞窟的大门一个一个为我们打开,我们好像跌进了艺术的宝库。那富于变幻的线条,那瑰丽的色彩,那不可捉摸的神韵,都使我们魂不守舍。

《洞庭湖畔打草肥》(耿玉琨 画)

漫漫丝路上,赵以雄、耿玉琨夫唱妇随,生死与共的爱情令很多人动容。徜徉在美妙的西域风情中,俩人各自支开画架,将天地美景定格,互不干扰,又彼此欣赏,任再多的苦与痛,都烟消云散。

赵以雄曾跟耿玉琨说,万一你在路上发生不测,我会带上你的骨灰盒,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继续走完丝绸之路。耿玉琨听了大笑,我不敢想你要没了怎么办,我只想着我们能成功地走下去。

耿玉琨曾经也遗憾,年轻时因为营养不良,刚四十出头,牙就掉得只剩九颗,自然也无法奢望拥有孩子。如今早已释然,一辈子做了一件值得做的事,一生爱了一个值得爱的人,白发苍苍时,还能留给世人一屋子的画作,还有力气给梦想画个句号,此生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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