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田、渡河与拆桥:“私搭浮桥”案背后11座非法浮桥的困局
洮南市水利局认为,黄德义屡拆屡建浮桥属于行业乱象。从2007年开始,当地拆除洮儿河上非法建桥11座。最多时,河上共有7座浮桥,但结局都不太好。
洮儿河上目前可能是仅存的浮桥,建桥者没被处罚过。村干部解释搭桥是为了过河种地,“水利局的就说,尽可能别在这收费。”
“要资金充裕,修桥补路是好事,这能不修吗,但是你得看你兜里有多少钱。洮南有近30%的村都在两条河中间,你要说需求,大家都有需求。”
发自:吉林洮南
责任编辑:谭畅
盛夏几场大雨后,嫩江下游右岸最大支流洮儿河就进入汛期了,上游行洪的大水顺着河道湍急而下,漫流吉林省洮南市的河段,防洪标准为30年一遇的东西堤岸上草木茂盛,河面显得比枯水期更加宽阔。
四个铁制箱式组件串联着,浮在水流黄浊的洮儿河上。往常,这座铁皮浮桥连通两岸,可以过人过车,因水位暴涨,它两端的“引桥”被水淹没,只剩下中间主桥段随水波轻微起伏。经过一轮又一轮水政执法,这座正在安然度汛的铁浮桥是洮儿河上罕见的仍可使用的浮桥。
2023年6月中旬至今的一个多月,在洮儿河沿岸村镇紧张防汛的同时,“私搭浮桥18人获罪”一事持续发酵,舆论冲击着洮南这座小小的东北县级市。
2019年最后一天,“私搭浮桥案”主犯、56岁的黄德义因寻衅滋事罪获刑2年,缓刑2年,另有17名亲属均获缓刑,目前都已服刑期满。让黄德义家族被定罪的“导火索”,是他在洮儿河上私自搭建的浮桥上收取过桥费。当时,该浮桥就坐落在洮南境内洮儿河上游,距目前仅存的浮桥约70公里。而早在2018年底,在一系列刑事措施落地之前,黄德义私搭的浮桥就被当地水利部门勒令拆除。
今年3月,黄德义不服定罪科刑的结果提起申诉。6月28日,吉林省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公告称,对黄德义申诉立案处理,目前正在进一步审查。
除了洮儿河,流经洮南境内的另一条主要河流是蛟流河,它们都呈西北-东南走向,与洮南市的地理走向一致,约67个行政村分布在两条河的两岸。其中,全长156公里的洮儿河仅有三座大桥,分别为一号桥、满洲岱桥和镇西桥。村民若想到河对岸种田,通常需要绕行几十公里,为了方便,有些村民开始私搭浮桥过河。最多时,洮儿河上共有7座浮桥,但它们的结局都不太好,搭桥农民轻则被水利部门行政处罚,重则获刑。
河流两岸村民有过河的强烈需求,主管部门也有拆桥的难言苦衷与建桥的财政压力。种种复杂纠葛之下,这些年来,过河、搭桥与拆桥形成一场持续不断的博弈。直到黄德义案进入公众视野,这一东北农村基层治理的困局浮出水面。
河两岸土地恩怨
与外界说的“义举”不同,黄德义称,自己搭建浮桥的初衷不是当大善人,而是为了到河对岸种地。
有着壮实身材的黄德义是洮南市(白城市代管)振林村人,一河之隔的对岸就是白城市洮北区安全村,两岸相距2.1公里。也就是说,以洮儿河为界,一侧是洮南,一侧是洮北。黄德义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十几年前,他在河对岸种了6垧地,共计约90亩,其中一半是开荒得来的,一半是从对岸村民手里承包来的。
黄德义在开荒得来的田里种上水稻。若以亩产1000斤、每斤收购价1.3元计算,刨去约5万元成本,6垧土地每年可为黄德义带来约6.7万元的收入。当地村民计算,若田地管理得好,去掉成本后,6垧地能净挣近12万元。
黄德义的开荒地需追溯到1998年特大洪水,那年一个月内,先后有8次洪水横扫洮儿河流域,洮儿河两岸上了岁数的人都记得那场洪灾。家住岸边、现任安全村村支书的谷天福对此记忆深刻,“水非常大,从河这岸到河那岸,(水面宽)2.5公里,中间全是水。经过大水的‘洗礼’,沿河土地上的好土质就被冲跑了,只剩下沙子。”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遭洪水破坏后,只剩沙子的荒地不再适合种粮,1999年安全村划分土地时,沿河滩涂地被移出田册,成了没人种的荒地。2000年之后,一些经济尚有余力的村民开始自发复垦这片水涝地。他们拉来肥土铺在沙地上,再种上水稻或玉米,依乡规民约,谁动手改良那块地就归属于谁。
除了安全村村民,前来圈占地块的村民中还有住在河对岸的黄德义。尽管“河道河道,谁占谁要”是当地复垦荒地的“准则”之一,但多数村庄为了避免因争地起冲突,多由村上统一分地。在谷天福的讲述里,黄德义复垦了6垧地,均为自行开荒的河滩地。
有了过河种地的需求,2005年,黄德义在洮儿河上建造船体浮桥,后于2014年对其改造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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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胡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