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东:谁也不知道我伏案在办的公事竟然是一首诗

“我的变化不像有些诗人那种阶段性明显的突变,而是像博尔赫斯的小说《皇宫的寓言》里描述的那样,宫里每隔50米就有一个塔。第一个塔是米黄色的,最后一个塔是深红色的,每个塔之间,颜色在一点点地变”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发自:上海

责任编辑:杨子

(彭辉/图)

照片上的陈东东,大多是黑白照,且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张——像是动画片Snoopy里的老实人查理。大鼻头,眼镜背后藏着两颗黑豆,一点无辜,一点忧愁,仿佛对着掌镜的人无声地发出“嗯?”的轻问;两小簇眉毛毫无攻击性,也没什么存在感。

朋友们一旦过了60岁,他便在文章里给他们加个前缀——老北岛、老多多。如今他也到了这个年纪,紫色诗集摆在一旁,作为他过往40年成果的浓缩证物。多多曾说,“诗人/的原义是:保持/整理老虎背上斑纹的/疯狂”。

以此为标准的话,陈东东似乎不太符合。他曾引用卡尔维诺在《未来千年文学备忘录》里提到的“火焰派”(随时间而成长、消耗其周围物质的写作风格或方式)和“晶体派”(结实、理智、透彻、潜在、内敛、明晰、冷笑话的),坚称自己属于后者。

这种风格外化于旁人的评价,美化的是,“似乎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某种安静、冥想的气息”;直言不讳的,则是“很少说话、相当内向、不容易接近”。他深表认同,总是迫不及待地向来访者提前声明,自己面对陌生人的羞涩和不知所措,不会喝酒,不会抽烟,讷于谈吐,不懂交际,以及,口才不好。这样对方在听到类似“基本上只有在要写这首诗的时候你才会去写这首诗”的含混表达时也就不至于太惊讶。

比起一对一的采访,他更害怕朝向公众的发言和表演。1984年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一所高中做教师,强撑了两年,便“主动、坚决地离开了讲台”。他是学校里极少数不用做班主任的语文老师,逃避了召开家长会时置身一屋子陌生人中间的麻烦与慌乱;也是为数不多从不给学生打不及格、放学后还会应邀跟他们一起打牌的老师,多次被教导主任叫去办公室训话。

同事们对他的做法充满疑惑,而他对旁人司空见惯的举动也同样深感不解。他们习以为常地利用课间时间在办公室里要么闲适地择菜聊天、要么板起脸给不听话的学生点颜色看看。现在回忆起来,陈东东的口吻里仍透着不安和惶恐,仿佛彼时承受了那些屈辱和谩骂的,并不是某个倒霉学生,而是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年轻的他本人。“我上课也有调皮捣蛋的,但我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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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对:赵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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