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戴“假器官”的人:在身上填补树脂,也填补信心

同学异样的眼光还是会让陈乐难过。哪怕到了高中,别人有时还会远远地看着她,然后偷笑,讲一些小话。

虽然不能恢复原本的功能,但经过这些“魔术师”们的手艺,嵌入的“假器官”与寻求填补者本身的肤色、褶皱、毛细血管等细节几乎融为一体。

(本文首发于2023年2月9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刘悠翔

陈乐的两只眼睛看起来不太对称。

她的右眼受过伤,眼球萎缩了大约三分之一。多年来,她的右眼眶、双眼皮的褶皱,甚至眼球周边的肌肉、神经,发育得都跟她健康的左眼不太一样。

受伤时她才5岁,当时眼睛还处在发育阶段。家里人很少提起这件事,陈乐只依稀知道,受伤时她的妈妈在织毛衣抑或拆东西,需要用到剪刀。她当时在旁边玩,不小心用剪刀戳到了眼睛。

从此,她只拥有一半光明。随之而来的自卑,也几乎贯穿了她的整个成长过程,从读书、工作,再到恋爱。

是假眼提升了她的一些自信。虽然不能恢复视力,但戴上假眼后,原本萎缩的眼球被很好地遮盖掉,外观上看起来同另一只眼睛没有多大区别。“每每换一个义眼片,我的自信心都会增多一点。”陈乐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像陈乐这样需要“假器官”来填补、掩饰缺损部位的人并不算很少。在贴吧“义眼吧”,帖子数量多达30万条,其中绝大部分都在讨论与义眼相关的问题。而因为先天或后天因素缺损鼻子、耳朵、手指、乳房等器官的人,也有填补和美化的需要。

史长根便是一个可以满足这类需求的人,他称自己为“赝复师”。这个职业通过自己的技艺,用一些特别材料制作出人体器官的假体,比如义眼、义鼻、义耳,甚至义指、义乳或其他软组织,以填补人们因先天或后天疾病、意外而形成的缺损。

史长根正在为来访者制作义耳。 (受访者供图/图)

虽然不能恢复原本的功能,但经过这些“魔术师”们的手艺,嵌入的“假器官”与寻求填补者本身的肤色、褶皱、毛细血管等细节几乎融为一体。

来访者佩戴谭丽华制作的义指(小拇指)。 (受访者供图/图)

“你像在深坑里面”

陈乐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当时邻里之间彼此熟识。因为自己有哥哥,一些小孩子不会在行动上欺负她,但言语上的伤害难以避免。

直到现在她还清晰地记得,儿时有一个住在附近的男孩子,每次陈乐经过的时候,他总会追着她骂“独眼龙”。那个时候,陈乐只要老远听到他喊自己,就觉得心慌。

陈乐在熟人环境下成长,很少有人当面提及她眼睛的事情,她也会选择性忽略。“只要没有人喊我这个,我就觉得我跟别人是一样的。”陈乐告诉南方周末记者。那个男孩却总是当面扯开她的伤口,她也因此学会反抗,用言语甚至行动回击。

大概在初中时,陈乐戴上了美容片,虽然只起到了一点点遮盖的作用,但对陈乐来说很重要。“(原本)你像在深坑里面,(现在)至少你有爬到地面上的那种感觉,自信心建立了其实是很大一截,虽然别人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区别)。”

同学异样的眼光还是会让陈乐难过。哪怕到了高中,别人有时还会远远地看着她,然后偷笑,讲一些小话。虽然听不清实质内容,但她知道,他们在议论她的眼睛。“那个时候其实蛮难过的,因为(处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陈乐说。

当时她暗恋同班的一个男生,长得还不错,很儒雅,平时话也不多。在那个男生过生日的时候,她特意去学校旁边的礼品店,花几十元买了一份礼物,托自己另一个班的好朋友偷偷塞到男生桌子里。她当时还自我洗脑,礼物不是自己送的。

陈乐估计,当时那个男生知道送礼物的人是她。那天她进教室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男生的朋友“扑哧”笑了出来,而那个男生只是微笑。“如果当时他也跟着一起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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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be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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