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说话尺度:卖书四场违规近十次,“我丧失了语言能力”

讲解《鼠疫》时李尚龙引用“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疫情会来这”,结果直播屏幕上出现弹窗,提醒他不要把产品销售与社会现象挂钩。朋友说,把“疫情”换成“口罩”。

介绍历史类书籍《浓缩人类文明的34座博物馆》时,李尚龙翻开印有大卫像的那一页,镜头给了个特写,直播就被暂停了,理由是“涉黄”。

一位读者给李尚龙来信:“妈妈自从口罩原因在家以后,经常刷某音直播。”他猜测,是否这位读者也是一名直播从业人员,已经把所谓的“敏感词”烙印在她的语言体系中。

责任编辑:何海宁

李尚龙在直播卖书。 (受访者供图/图)

2022年7月3日傍晚,第一次坐在抖音直播镜头前卖书,李尚龙无比紧张。事后回忆,当时他完全不敢看镜头,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说完一句话,第二句不知从何接起,但语速还是越来越快。特别难受的是,现实中的一些常用词,在直播的语境中不能用了。

他数次产生了把摄像机关掉的冲动,造成一种断网的错觉,皆大欢喜。

32岁的李尚龙是一个抖音账号的主人,有近20万粉丝,也是一位畅销书作者,更早之前,他还是新东方的一名英语老师。这两年来,他不仅自己写书,还在社交平台荐书,运营了一个读书社群,但作为带货主播,他还是一名新人。

这个“新”体现在:尽管他口才极好,可以一连说上好几个小时,熟知即将上架的每本书,还从4月份起,搭建了一个直播团队,但却并不清楚一名带货主播应该熟知的直播话术,换作更直接的说法,就是应该避开哪些词语,并选择哪些替代词汇。

这给他带来的直接后果是,4场直播他一共违规近10次。

这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陌生世界,已是一个超千亿的巨大市场。试水直播带货,几乎是所有短视频账号商业化的选择。据《中国网络表演(直播)行业发展报告》,2021年,中国网络直播行业的市场规模达1844亿,主播账号累计近1.4亿。庞大体系中不同平台的主播也形成了一套经典的带货模式:“介绍商品—讲解优惠—上链接”。

但李尚龙的设想有所不同。在他的规划中,这是一个主播能有更多“个性化表达”的地方,直播间达到“传递知识的状态”:观众听他分享书中的内容和精彩段落,从而发现自己的兴趣,出于认同、共情或好玩,再下单带走一两本书。

他和团队为此准备的书目很长,从小说《人间失格》《第一人称单数》《鼠疫》,到人文社科丛书《浓缩人类文明的34座博物馆》《西南联大哲学课》《明朝那些事儿》等等,不一而足。但很快,他就陷入到算法世界所规训的话语体系中。

“我好像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7月3日正式直播前,李尚龙准备录制一段预告视频,他对着手机屏幕说“欢迎来我直播间,分享更多好书”,却立刻被他请来控场的朋友打断。朋友告诉他,视频中不能直接说“直播间”,要换成“播直间”,李尚龙问为什么,朋友没说原因,只是告知这样会被限流,但他觉得“播直间”的说法太傻,就问还有什么替代词,朋友答,“啵啵间”。

李尚龙说,早有出版界同行向他表达过实体出版业的困境,并建议他直播卖书,但他不太能接受一口一个“大哥”“金主”的直播文化,直到同为新东方老师出身的董宇辉以边讲课边带货的模式破了圈,他才认为,“直播也可以很体面、有文化”。却没想到,几次直播卖书反而让他“如坐针毡”“惨不忍睹”。

一开始遇到的“坑”来自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的小说《鼠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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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解树 校对:胡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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