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与临安:一朝二都,华胥之梦

汴梁与临安是两座盛大而欢愉的商业城池,它们在重农抑商的儒家语境被打破的缝隙中生长得那么“标新立异”,尽管宋的商业只是“表面现象”,当它赖以生存的“缝隙”被以农为本的统治要求再一次填补之后,下一次缝隙的开启与重建,只能等到六百年后的洋务运动时代了。

(本文首发于2022年7月7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杨嘉敏

南宋绍兴十七年(1147年),靖康之变后第20年。是年除夕,临安皇宫里依旧举行大傩仪,爆竹声声,喧嚣彻夜;皇城之外,临安百姓箫鼓迎春,通宵守岁——一切都与前朝并无二致。

只有一位叫孟元老的文人不这么想。

这个除夕,他终于写完了记录自己少时定居汴梁、在都城纵情游玩赏乐二十余年的回忆之书,追忆北宋崇宁至宣和年间汴梁繁花似锦的往昔岁月,取名《梦华录》,典出《列子》所记黄帝梦境中幻游极尽神奇的华胥氏之国,即今上承《蜀都赋》《洛阳伽蓝记》《风土记》等汉唐风土笔记之长、下启《武林旧事》《梦粱录》《陶庵梦忆》等后世作品的《东京梦华录》。

百余年后,景炎三年(1278年),临安已然陷落,遗民词人刘辰翁写下《永遇乐·璧月初晴》,追想“宣和旧日,临安南渡,芳景犹自如故”。往昔如华胥之梦,旧时光充满怀恋与怅惘,汴梁与临安,一朝二都的山河破败与万劫不复,留在梦中的仍是火树银花与纸醉金迷。

今天开封清明上河园虹桥 (IC Photo/图)

且醉太平

北宋崇宁二年(1103年)孟元老入住汴京,至靖康元年(1127年),金兵攻陷汴梁,俘徽钦二帝,赵宋南渡,北宋至此灭亡,曾居汴梁“金梁桥西夹道南”的孟元老,亦“避地江左”。在临安,他追忆“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的生活,遥思“繁台春色”“梁园雪霁”“汴水秋声”等汴京八景,“暗想当年,节物风流,人情和美,但成怅恨”,遂作成《梦华录》。

而今,在“地上悬河水”的八朝古都开封,已经绝无孟元老追忆的帝都风华——汴梁的文明与宋词的绮丽,都在悬河之下。

“北宋政治经济文化之力量,集中于东京建设者百数十年。汴京宫室坊市繁复增盛之状,乃最代表北宋建筑发展之趋势。”梁思成这样说。1981年,开封清理城东潘家湖淤泥,发现了一段古城墙,又“顺藤摸瓜”发现了北宋汴梁皇城遗址,南北长约1090米、东西宽1050米,实际的宫城则与明清紫禁城不可同日而语:赵匡胤黄袍加身之后,为了宣扬自己得国之正,不得不继承后周所有的政治遗产,包括地处平原无险可守、有黄河水患之虞,甚至天气多风沙、所谓“九衢京洛风沙地”的都城汴梁;经几代,才建成“重檐飞峻,丽彩横空,繁华壮观都城”。

矩形的汴梁如同一个硕大无朋、三重套嵌的盒子,一个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巨大容器,它也是中国城池史上的巨大转折——中国农耕社会中一座真正意义上“以城为市”的开敞形城市。

宫城以南为御街,为皇帝御驾出入通道,《梦华录》载,“约阔二百余步,两边乃御廊,旧许市人买卖于其间”“中心御道,不得人马行往,行人皆在廊下朱杈子之外”,两旁有水沟,种植莲荷,近岸种桃李梨杏,“春夏之间,望之如绣”。城中更流过以巨大木柱悬空架起、通体以丹朱涂饰的虹桥之下的汴河,舟船往来密集,两岸一片国泰民安之貌——就如曹组《声声慢》所写:“丰年乐,岁熙熙、且醉太平。”

而建炎三年(1129年)升临安为府、级别“行在”后,宋室于绍兴八年(1138年)定都临安,扩建城市,“南北展,东西缩”,形如腰鼓。别名“腰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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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bem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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