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梁永安:“每个青年的心理深层都是自我矛盾的战场”
我们现在的年轻人实际上追求的是自己的“归纳”,要立足于自身的社会体验建立自己的判断。这是历史性的进步,十分艰难,自然就处在各种各样的焦虑中。而所有的焦虑背后,其实是整个社会面临的巨大转型。
进入现代社会,多少沧桑、聚散、爱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跟世界的关系变得复杂。体会了生活的种种斑驳,形形色色的苦辣甜酸,最后社会再往前发展的时候,迭代积累,就形成一批具有现代爱情观的人。
现在不少人愁房子,将来才会发现,精神深处的孤独和焦虑才是最难的。房子有了之后,很多人目标消失,苍茫生命的意义在哪里?
(本文首发于2022年6月16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李慕琰 助理编辑 温翠玲
云南高黎贡山的两年是一切生活的起点。此后,再无那段插队日子一般令人深刻,那是梁永安的黄金时代。怒江峡谷边,这个叫芒合的傣族村寨,容纳了青年人的全部迷茫与自我。在过上了一种完全不同的乡土生活后,梁永安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此心安处”。
这是近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梁永安现在是复旦大学中文系的“网红”教授,以帮助年轻人“此心安处”而知名。尽管每一代年轻人有各自的困惑,但是今天的年轻人似乎面临比以往更多和更复杂的境况。
梁永安曾连续多年参加复旦大学新疆招生组的工作,这些被录取的高中毕业生都是全自治区前几十名的学生。梁永安说,过去在大学讲的话,面对的是这样一群固定的青年,而那些更普遍、广大的年轻人还在外面。他决定和“更多的年轻人聊聊”,“把自己的知识经验和观念与青年一起交流,互相放大,大家共同的焦虑、共同的关心,互相做拼图”。他把现在不同年龄的人对社会变化的认识概括为“归零”,在剧烈的变化中,一些新的共识和理念仍然在讨论和建立之中。他们讨论的话题一开始是爱情,后来又延伸到了工作和生活,比如“如何突破被卡住的人生”“为什么相爱变得越来越难”“做公务员进体制,真的香吗”这些年轻人的新困境,与前几代年轻人的体验完全不同。
1980年代,梁永安本科毕业时,即使在大学的最后一年,周围同学仍然保持着安稳的学习心态,“毕业论文写得都很实在”。这些年轻人不需要找工作,等待着学校领导来宣布分配名单,然后,“进入到报社和电视台,或者大学、作协等体制中,去做一辈子”。梁永安说,“总体来说是理想主义的,你是搞文学的,那么就好好地做一些新思想的文学,而且不怕吃苦,国家的节奏就是你的节奏。”
现在的境况迥然不同,工作分配、岗位充裕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梁永安说,那时他们从未把工作看作值得焦虑的事情,如今这却成为年轻人最为焦灼的话题之一。复旦大学每年毕业三千多个本科生,三分之一出国留学,三分之一继续深造,三分之一选择工作。而那些去工作的年轻人,应聘也不顺利,选到一份合适工作仍然不易。
梁永安看着这些年轻人,总是想起自己当年插队时在芒合寨见到的风景,人这辈子的意义,不应该仅仅是工作的问题,而是生活体验的问题。但是这些被房子、车子等捆绑的年轻人,体验青春期的日子似乎迅速缩短了,他总劝年轻人,“要给自己机会,不断的尝试中会有自己的新体会……你们要活在十年后,不然会很被动。”
梁永安感到遗憾,年轻人的激情和热情消退的原因之一,是他们被家庭和社会鼓励过一种“循规蹈矩”的生活,“父母宁愿花光积蓄给孩子付个首付,却不愿意让孩子做一点新鲜事。社会需要更新,但都希望别人的孩子去冒险,自己的孩子安稳一点。”
梁永安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现在的年轻人“一方面,继承了传统社会的遗传下来的观念,想让生活风调雨顺;另外一方面,他们身上又有一种现代社会灌输的东西,那就是要自由的生活。两者是矛盾的,当他们刚刚毕业的时候,面对大城市的高度竞争,赤手空拳、无依无靠,既没有物质资源,也没有文化资源,很难确立自己的思想坐标”。
和南方周末记者通话时,梁永安住在复旦大学附近的小区里,疫情封控后,他的定期散
登录后获取更多权限
网络编辑:X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