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战争与后现代战争(艾柯演讲词)

这些和平对帝国中心地区的人是非常舒服的,但是在边界上的人们却是苦难重重。也就是说,如果有和平的话,和平往往只是我们的,而不是其他人的。如果有一种反全球化的价值所在,那就是和平的全球化,实际上是建立在全球化的边缘上的那些人的痛苦之基础上的。

在北京“跨文化国际文化论坛”,艾柯站在演讲台发表60分钟的主题演讲“治与乱”。“我划分了两种形式的战争,一种是古典的,一种是后现代的。可以说,有一种战争是无法战胜的,那就是后现代战争。就像美国在伊拉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后现代战争是无法打赢的。”会后艾柯接受记者专访时说

    文学批评家王宁说:“作为作家、思想家、学者,艾柯同时在三个领域都取得如此突出的成就,实在罕见”     

亲爱的朋友们:

  这个主题发言是关于战争与和平的,打算从哲学的角度来阐述我的一些观点。

  我们说的“治与乱”,实际上是同战争与和平紧密相联的。在许多神话中,为了长远的发展,人类在原始状态被认为是处于非常合理有序的状态——即黄金时期,在此时期,不仅人类与人类相处愉快,人类与动物也和平相处。但是如果把战争看作是秩序被暂时打乱的话,那么它的目的就是促进这种被破坏的和平得以恢复。能够解决冲突的国家,或者部族之间的争端,来恢复彼此之间的这种秩序。当然这种秩序是由胜利者规定的。

  如果这种观点是正确的话,即使他们是正确,在我们这个时代恐怕也是不适用的。必须看到,在过去的70年里,既出现了战争也出现了和平,而且世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下面就我个人的经历来谈谈我作为一个西方人的一些看法。很抱歉我无法提供中国方面的例子,但是现在的全球化时代造成了很多问题。可能战争与和平对于每一种文化和每一个国家来说,其意义都是相同的。

  在过去的十七年里,我写了很多关于各类战争的文章,从90年代的海湾战争到伊拉克战争,当我今天再次读到它们的时候,每一次都发现我不得不改变我对战争的观点,也即战争在今天应该是什么样的。在过去的这些年代里,我们可以发现,战争的定义根据不同时代的背景,发生了变化。从古至今战争的定义,以前主要是依照所使用的武器来定义的,而现在,仅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就发生了三次重大的定义上的变化。

  在过去的数百年里,什么是经典的战争之目的?实际上就是要打败并消灭我们的敌人,然后从他们的失败中获得成果。我们要确保我们的对手不能实现他们的政治目标,而且我们还接受一些共同的国际条约,不会过度地破坏我们的对手。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条件,就是要了解并知道敌人在哪里。战争的冲突是正面的,是在明确的地域之间进行的,而且是两个对手。

  这种经典的战争之定义,截至二战结束之后就受到了挑战,我们发现,当时不同的国家,在二战中,乃至世界各个国家都参与了进来,同时也消失了中立国和交战方的界限。无论是谁参加了这场战争,整个战争对地球都具有破坏性。这样的战争产生了经典的战争向后现代战争的转变,也就是冷战。冷战就是所谓敌对的和平,或者和平的敌对。因为在东西方中间的核心地区,是和平的,但在边缘却有一些战争,像中东、非洲、越南,都有一些战事。这样的冷战,实际上是季节性的,在第三世界发生的战争,确保了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和平。

  苏维埃帝国的瓦解结束了冷战,但是仍然在世界各地不断地有战事。1990年,萨达姆的部队进攻了科威特,当时人们认为要进行一场经典性的战争来结束这一冲突。大家如果记得二战的话,可以回顾一下二战的经验,当初要采取行动就可以阻止这场战争,但是人们却发现,海湾战争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两军对峙的战争,它是一个典型的后现代战争之例。

  后现代战争有什么特点呢?首先,敌方的身份是不确定的。我记得在二战时期,意大利法西斯和希特勒德国结盟与英法对抗时,德国人的口号是要上帝来诅咒所有的英国人,意大利人当时应该仇恨所有的英国人,包括美国人。美国人应该去憎恨每一个日本人,日本人也应该憎恨美国人。在海湾战争期间,并非美国人要消灭每一个伊拉克人,他们只是要消灭独裁者及其追随者,所以西方的军队利用了所谓的智能炸弹,包括在阿富汗,包括第二次伊拉克战争,都是这样一种战术。

  第二个特点就是,由于多国资本主义的性质,后现代战争不是正面战争。实际上,塔利班和萨达姆的军队原先是由西方装备起来的,这种跨国资本主义的影响,这种军火商的影响无处不在。在海湾战争中,曾出现这样一种情况,西方的军队消灭了萨达姆的一个军火库,发现里面都是一些假的军火,这些仿制品却是一家意大利工厂生产出来卖给萨达姆的。

  经典的战争主要有利于不同的交战国的军火商,而后现代战争却有利于那些跨国军工企业,他们向交战双方同时出售武器装备。当然还有更多的例子。经典的战争养肥了这些军火商,但是后现代战争不仅仅为军火商带来了好处,还导致了国际交通和旅游以及国际安全方面的危机。同时也影响到这种全球的工业,有些工业甚至产生了暂时的瘫痪状况,所以这种战争不仅仅是由国家的实力来决定的。有时经典战争持续过久的话,每个人都会受到影响。但是后现代战争则使得一些经济大国进入竞争状态,这些冲突要甚于民族之间的冲突。

  海湾战争必须尽快结束,否则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但是后现代战争一方面要遵循跨国军火商的利益,一方面则要满足西方媒体集团的利益。就像一些大使、一些记者,他们也会支持萨达姆,如果是在经典战争中,不同的交战方要阻止敌方的宣传,但在海湾战争中,伊拉克甚至允许外国记者在本地进行采访。在海湾战争中你可以发现信息的服务,仍然允许记者在各地进行采访和报道。

  经典战争的目的是在一条战线的两边进行战斗,在经典战争中,任何要为敌方说话的媒体都会被处死,或处以绞刑。比如说法西斯主义和英美之间的交战就是这种情况,而且不同战区的人们还必须逃离这个国家。但在伊拉克战争中,人们却发现西方媒体可以在伊拉克进行报道,生活在西方的穆斯林也支持萨达姆。这种信息的流动是无法阻止的,信息的流动将在未来起到经典战争中秘密情报机构所起到的作用,这样你就无法进行任何突然袭击了。这些媒体就成了共用的情报机构。由于各冲突方都参与到后现代战争中,后现代战争就不仅仅是单纯的各交战方的实力较量了。

  在全球化的开始人们可以发现更好的国际秩序,发现后现代战争对各方面都是一场游戏,没有人是胜者。因为以前的经典战争总有一个战胜方,但在后现代战争中,暂时领先并不一定是最终的赢家。最后就算有一个结局,政治上的斗争仍会继续,最后又会形成一个政治上的均衡。这种后战争的政治仍然是战争的延续,最后的结果不见得完全满足各交战方的意愿。然后他们又会进行新的战争,比如说以前的一战之后,出现了从意大利到德国和巴尔干地区的法西斯政变,接下来便是西班牙战争、二战,然后又是冷战。

  是不是在过去情况发展得与往常不一样了呢?认定经典战争最终会导致均衡和秩序的看法出自一种黑格尔式的偏见,其根据是历史必然有一个方向。没有任何科学和逻辑上的证据显示,地中海和欧洲在各个大战之后形成的秩序是一种均衡,而且是在一种不平衡的情况下实现的。数千年以来,人们打仗是为了解决不平衡的状况,现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同样没有解决精神上的创伤,他们不得不求助于酒精和其他药物。

  在海湾战争之后的一个情况就证明了这一点。西方军队解放了科威特,但却没有去考虑重建某种形式的秩序。为了解决这个由胜利带来的问题,美国决定十年后发动另一场伊拉克战争。

  在后现代战争中,敌人不见得会被杀死。经典战争的目的是要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比如说在二战之后,你可以看见战胜方在战场上消灭了很多的敌人,而且可以发现死亡的一半竟是自己的士兵,另外一半是敌方的士兵。战争之后就要表彰,埋葬牺牲掉的那些人,在后方的那些平民就会为消灭敌人而欢呼。

  与之相反,海湾战争建立起两个原则,(1)任何士兵都不应当牺牲,(2)敌人也应该尽可能少地被歼灭。就我们的敌方来说,我们会看到,尽管如此仍有很多伊拉克人在沙漠中死掉了,但是没有人去强调这个细节,这倒是十分有意思的征兆。在这种后现代战争中,还有一点,就是要避免杀伤平民,因为伤害平民就有可能导致国际媒体的谴责,而且还会导致人民的普遍反对。可以说,海湾战争是第一场敌对双方都对敌人抱有同情心的战争。

  在冷战时期,这种普遍的情绪对于很多年轻人都是很正常的,但是你能想象在德国,敌人用飞机去轰炸伦敦,使这个城市几乎夷为平地的时候,人们也是这么想的吗?在海湾战争时期,交战国实际上对敌方都抱有一种同情心,也即不应该随便牺牲任何人。不一定非要让自己的上百上千的士兵,为了自己的国家而轻易地去死,这实际上在过去对敌方来说是非常痛苦的,对交战方来说也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有的士兵为了在被俘后能够活下来,被迫去做敌方的宣传,即使这样也会获得别人的同情,因为人们认为他们只要活下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经典战争的这种逻辑,可能会受到公众的谴责或讥讽,但是现在人们则可以理解他们,如果没有得到军方的处罚的话,他们可能还会得到媒体的同情。媒体实际上使这些人没有像过去那样,如果投降就是那么地痛苦。为了使军队付出最小的牺牲,媒体创造了一个比较好的环境,帮助军队实现最小的牺牲。然后使他们能最大限度地活下来。因此在后现代战争中,也包括在海湾战争时期,也有西方记者去随军采访。

  在科索沃战争中,出现在海湾战争中的上述所有后现代战争之特征都以更为集中的形式一一再现了。当时欧洲的电视台报道塞尔维亚的轰炸长达数小时,像北约的飞机离开意大利的军事基地,飞往塞尔维亚执行任务,都播发在欧洲的电视台上。在意大利的报纸上,还出现了塞尔维亚民族主义者批评米洛舍维奇的文章。实际上,你是不可能想象去轰炸这样一个有自己的国民反对本国总统的国家的,而且在塞尔维亚战争中,很多人因为轰炸而丧生。一开始人们非常关注受压迫的塞尔维亚人,但是后来由于轰炸的越演越烈,人们又转而去同情阿尔巴尼亚人了,我们现在也搞不清楚到底应该同情谁。整个战争就成为一个相互交织的拉锯状况,这些情况都影响到我们最大限度的幸福和最小限度的牺牲这两个原则。

  “9·11”事件使战争的逻辑再次发生了变化,我们注意到“9·11”并不是美国对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的开始,而这也是西方世界特别是美国和伊斯兰恐怖主义者交战的开始。如果“9·11”是冲突的开始的话,那么在这场新的后现代战争期间,我们应当说正面交战的原则已经完全消失了。即使是那些人认为在西方世界的冲突,在伊斯兰世界的冲突,是他们双方相互争斗,但这种争斗也不是领土之争了。当然那些所谓的“流氓国家”被认为是支持恐怖主义的,但是恐怖主义也越过了领土的界线,他们也出现在西方国家之内部,就隐藏在这些国家的后方。

  在科索沃战争时期,我们内部的敌人实际上是非常明显的,他们经常出现在电视上,他们表达自己对某一方的支持,可以去监视他们,比如说一个美国记者一直留在巴格达进行报道。但是现在的战争,你没有办法去监控在本国国内的敌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哪里。在“9·11”之后,你甚至也不知道装有炭疽菌的信封是由伊斯兰恐怖主义者发出的,还是由美国的新纳粹主义者寄出的。

  媒体的作用,同以前的两次后现代战争也不一样。恐怖主义者也都在向外传达自己的信息,恐怖主义的信息即使很少,也在尽可能地传达自己的看法。可能有的人甚至在电影创作中都想不到恐怖主义者会做出这样的行动,也就是说在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轰炸、袭击世贸大厦这样的恐怖事件。

  如果本·拉登的目是以此来吸引世界公众舆论的话,那么全世界的媒体确实都会对这样的事件进行报道。比如曼哈顿的地平线上消失了两幢大楼,还有当时的疏散,很难找到为什么发生这种冲突的原因。因此很多广播和报纸都去进行报道,很多人都希望能够不断地看到当时的这个画面,以激起他们的激愤心理。当然也有可能有些人喜欢看到这种东西被毁灭的场面,但是无论什么情况,恐怖主义者都运用这些媒体做了宣传,而这种宣传实际上是价值上千万美元的。他们在西方人中,在自己的支持者中进行宣传,他们的支持者因此而感到骄傲。现在媒体似乎是这些恐怖主义的盟友,这是同以前不一样的。

  另一方面,就是半岛电视台的报道,它也报道了一些像恐怖主义者发出的信息,它重新建立起一种后现代战争的模式,也即敌人在这个电视台进行报道,因为半岛电视台实际上可以有英语节目,在美国可以通过上网来收看半岛电视台的节目,因此它播出的东西在全球很多人都可以看到。在这种情况下,这种后现代战争再也不是正面在国境线上进行的交战了。过去可以很快交战,然后实现和平,但是现在的战争却是长期的战争。这里有一点是自相矛盾的,或者说是非常具有讽刺意义的,那么就是第三次和第四次后现代战争,就是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似乎又重新回归到了经典战争的情况,

  在“9·11”之后,CNN的前任局长说,应当轰炸的不是阿富汗和伊拉克,而是卡纳群岛上的一个什么银行,或者是某一个欧洲国家,因为这些国家在支持恐怖主义者。我们非常清楚“9·11”事件和阿富汗行动的开始,我们都认为他们可以通过使恐怖主义者在经济上受到制裁来结束这种战争,但情况好像不是这样。在美国,人们因为这种恐怖主义袭击而感到受到了侵害,他们觉得要针对恐怖主义者开展经典意义上的战争。伊拉克和阿富汗在这里所发起的行动,也是具有经典战争的性质的。

  因此美国派出了大量军队,而且还派出了随军记者封锁消息,这就是典型的经典战争的性质。但实际上很多战争的消息都通过互联网传出来了,有时平民受到伤害,是因为信息的泄漏而无端地受害的。很多士兵也会因此而牺牲,或者还要准备作出新的牺牲。布什就像邱吉尔在二战时那样宣称,我们可以获得最后的胜利,但同时也面临血泪和牺牲。而他的爸爸在海湾战争中却没有这样做。

  因此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伊拉克战争和阿富汗战争这时都成了后现代战争,但这两场战争一开始都被看成是一系列的正面交锋,是非常激烈的战争,需要一些战术和战略。几乎就像英国在19世纪攻打阿富汗时那样,在这些战争中很多阿富汗人死去了。现在的战争是不能陷入僵局的,但是我们现在却面临这种情况,很多军事领导人尽管做出了很多努力仍无济于事。这就是后现代战争的一个特点,无论是经典战争还是后现代战争,实际上如果不能取得胜利的话,或者不进行大规模杀戮的话,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那就使我们今天陷入了一场混乱。要发动战争实际上就是要使敌人消失,但是现在敌人却隐身了,怎样去抵御敌人,像经典战争中那样。为了向人们表明我们仍在抵抗敌人,我们就得制造一个经典战争的幻象以确保我们的后方安全,但我们的公民却忘记了,敌人并没有出现在我们轰炸的地方,而恰恰就隐藏在我们中间。

  阿富汗的经典战争解决了一个问题,就是战争是权力所驱动的,但是后现代战争却不是由权力所驱动的,阿富汗战争是为了消灭恐怖主义者的大本营等等,伊拉克战争是要消除专制政权。但是现在看来,不知道是否成功了,即使成功的话,即使抓到了本·拉登,我们也会把本·拉登看成一个传奇人物,可能还会激励那些恐怖主义者。那么后现代战争如果从“9·11”开始算起的话,那么并没有通过阿富汗战争加以解决。伊拉克战争也没有创造出更好的结果,实际上真正要打败的敌人仍然存在,它是一个永久的威胁。我并不是说我们现在就无能为力了,没有办法去打败这些敌人。实际上我们应该动用我们所有的工具来解决这样的国际事务,但是不幸的是,我们并不了解这些新的工具是什么,因为我们还陷于传统的战争与和平的观念中。

  当我在写我的第一篇关于海湾后现代战争的文章时,我当时的结论是,战争是不可能的,因为当时战争已经成为全世界的一个禁忌。但是现在经历了一系列事件之后,我看到的仍然还是有希望的。今天我觉得这场后现代战争是没有胜利者的,经典战争也没有带来任何暂时的胜者心理上的愉悦,这只是一种暂时的平衡。后现代战争是持久性的:许多局部经典性战争在不断地发生,同时又在不断地暂时平息。

  那么我想我们对于和平感兴趣的人,都会更关心这一点。后现代战争可能对于建立和平非常重要,但实际上这种想法却是不现实的。后现代战争必须要反映出和平的重要性,当我们在讨论和平和秩序的时候,我们通常会想到的是普遍的和平和全球的和平,我们不会说只是一部分人的和平,比如像山上的修道院,有一部分人可以追求到自己的和平,那么他们可以通过这种办法来逃离城市和全球性的威胁,因此和平总是被我们看成是全球性的观念,否则我们就不会去创造和平。

  第二点是和第一点互补的,这是一种初始状态,也就是黄金时代,和平一直是人们认为要恢复的人类的原始状态,那么这种原始状态就是人们还没有受到仇恨或不公平的污染。我们也不要忘记这一点,在黄金时代,也总有国家去谋求世界霸权,要成为全世界的统治者,希望成为全世界强大的统治者。这似乎也是人类发展的一个永恒的趋势,还有很多底层的人在努力,要生存下来。现在的冲突、死亡在那时也是有的。我们称这种状况为散耗结构,这个散耗结构实际上给双方都带来了损失,这样的战争和冲突需要消耗一个国家很多的能源才能结束。没有这样的消耗就不能实现和平,所以说和平并不是我们一开始就拥有的状态,我们要做的是恢复这种状态,要消除战争。否则隔几年就会出现小的冲突甚至战争。

  我们可以回想一下,我们当时有一个罗马帝国之下的和平,包括像德国、像西班牙,整个的地中海地区,都置于罗马帝国的统治之下,那么还有像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和平,都统治了巴尔干地区,冷战时期是两个超级大国创造了一定时期的和平,像奥斯曼帝国实际上是在地中海,还有像中国是数个世纪,控制了亚洲一部分,实现了和平。所有的这些和平时期,其实都是不断的军事压力,以及征服的结果。这些军事压力和征服,维持了中心的一定的秩序,但在边缘却造成了冲突,所有的这些和平,实际上都是战争的结果。

  这些和平对帝国中心地区的人是非常舒服的,但是在边界上的人们却是苦难重重。也就是说,如果有和平的话,和平往往只是我们的,而不是其他人的。世界上没有一种和平的例子,至少在过去的一千年里是如此,不是依照这种规则而存在的。如果有一种反全球化的价值所在,那就是和平的全球化,实际上是建立在全球化的边缘上的那些人的痛苦之基础上的。

  那么随着后现代战争的到来,这种情况会不会有所改变呢?我说不会。我要总结一下,就是从经典战争到后现代战争的一个变化,已经发生了。经典战争以前是交战方的均衡,现在则成为多边的均衡。第二点,冷战就是成为两大阵营中心的核心地区的稳定状况,而伴随而来的则是边缘地区的非经典的局部战争。在现在的情况下,仍然有一个中心地区的持续的不稳定状况,而且日常生活中就出现了一些不断的恐怖主义袭击,周边的经典战争也时有发生,比如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同时还需要通过一些经典战争来保证目前暂时的和平状况,从这方面来说,我们实际上比以前的战争更加糟糕,尤其是随着冷战幻觉的破灭。

  在巴尔干实际上也没有多长时间的和平,在地球上会持续存在战争吗?我发现全球和平似乎是不可能的。全球和平仍然是全球战争的结果,那么剩下的是什么?对于那些仍然是不断出现征服、不断出现战争的国家而言,实际上我们能够通过和平尽可能地创造一种状态,仍然在边缘地区不断会发生经典战争。全球和平仍然是战争的结果,而局部战争则需要不断地去维护。为了实现和平,不见得要打仗,地方的和平主要是交战方的理解,通过谈判和斡旋来解决。

  经典的战争越来越边缘化,目前,国际舆论还是有信心的,由于媒体的记忆力很短暂,和平谈判也是非常曲折的,目前仍没有任何和谈能够真正解决核心的平衡状况,因此我们要通过和平进程来解决战争。通过经典的战争来实现这种相对的和平,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认识到情况的复杂性和难度。任何地方的和平都能有助于减少中心地区核心的后现代战争,如果能够实现这一点的话,虽然它不是最终的目标,那就应该是成为一种范例,也即和平应该成为一种范例。就算是局部地区的小的和平,也可以显示这种谈判的效力,也能够鼓励我们,使我们有信心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解决全球的争端。因为它能带来希望,但是必须要依赖这些良好的范例,以便能感染更多的人,鼓励更多的人。

  那些致力于实现一方和平的人们,是真正能够为一个更加和平的世界做出贡献的人,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包括有中国和其他热爱和平的国家,应该加强跨文化之间的交流。这是唯一能实现一方和平加强各方之间的理解的途径。(本报记者夏榆根据现场同声传译记录,实习生马宁宁校订,清华大学教授王宁终校。本文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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