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冰:卡门线外,还在艺术的有效射程内吗?
这20年以来的全球化的演进,手机、互联网的迭代,表情包发展得特别快。我现在再用标识符号写那个“地书”,就可以写得比20年前更生动、更深入和更复杂,因为你占据了更多的材料了,这些材料自己在生长。《蜻蜓之眼》也是,它使用的素材是网络上的监控图像,一开始素材远远不够,但后来就爆炸式地增长。火箭也一样,5年前你想都不敢想,但是我介入太空艺术这两年,你可以看到,关于航天科技有多少进步,不断有新闻和素材在出来,几乎每一天都有关于外太空的报道。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
责任编辑:雨僧
一片纯白,空无一物。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穿着白色的航天服,戴着白色的N95口罩,曾经标志性的哈利波特同款圆形眼镜,此刻变成了护目镜,更加不辨本来面目。这是谁呢?是人类吗?但见这个生物在纯白的泡泡屋里东张西望,好奇地发现几个发射台似的东西,他试着伸手,按一个键下去。此刻镜头切换,在如此超现实、虚幻的场景下,轰隆一声,一枚真实的火箭——徐冰天书号,在酒泉卫星发射基地震耳欲聋的点火声中,发射了出去。
这原本是“徐冰天书号”火箭发射之前,艺术家及其团队设计的发射现场效果,奇幻的戏剧感兼顾了虚构和非虚构,如同科幻大片。待到火箭真的要发射之前,徐冰却接到了电话:因为疫情的原因,徐冰本人不能进入“徐冰天书号”火箭发射现场。
在过去的2021年春天,我国民营火箭公司的“徐冰天书号”艺术火箭发射升空,也将这一话题持续地带入了后续的相关讨论。之后,艺术家把这段特殊的经历呈现在了红砖美术馆的大型展览《徐冰:艺术卡门线》中,这并不是一次孤立的艺术事件,可能艺术家自己也没想到,太空为他原本的艺术语法,又宕开了一层新的维度。
戈壁滩上,出现了一座环形山
因为不能进入发射现场,徐冰在七八公里之外目睹了火箭启动升天的过程,“当时我们在发射场中间那条高速公路附近,因为距离太远了,火箭看起来很小,声音也很小,从很远处传来,最后目送它穿入大气层,不见了,它留下的烟雾形成了一个祥云似的图案。当时我没有经验,以为发射成功了。”然而,十分钟后,他们接到了火箭发射失利的消息。
徐冰和他的团队心情都很失落,他们原本准备了篝火晚会庆祝,但那天晚上,大家守着火苗,不知该说什么。“后来我和万户创世公司的于文德、红砖美术馆的馆长闫士杰几个人在车上,大家都假装睡着了,其实都没睡着,百感交集。”
而航空航天人员已经争分夺秒地开始了对火箭残骸的搜索和回收,为分析失利原因做准备。每一次失利都是人类科技经验的累积,航天事业必然建立在这种累积之上。在漫漫戈壁滩,离一开始测算的理论落点仅隔200米的地方,工作人员发现了环形山。一个直径28米的坑洞,周围方圆几公里都散落着白色的粉末和碎片,有一种奇特的庄严和美感。在环形山边上,他们发现了金箔,“我们知道这个金箔只有在卫星‘天书魔方’边上才有,火箭扎进沙漠,它携带的固体燃料爆炸之后释放出巨大冲击力,形成了环形山。”
“天书魔方”是徐冰为“天书号”火箭专门设计的一个艺术装置。按照本来的设计,这枚镌刻着“天书”的铝合金立方体将通过四级火箭的推力被带入太空,可从太空实时传回影像和太空之声。“魔方很漂亮,字体能反射光芒,安装在舱外,等卫星最后在轨的时候,它会拍摄到魔方在外太空运行,拍摄到星辰运转,以及它与地球及其他星系的关系。”
突破卡门线,同框、同屏、同轨共振
魔方在发射失利中不知踪影了,在红砖美术馆的展厅里,观众能看到的是它的模型,跟发射有关的纪录片、太空艺术简史的梳理,以及从戈壁滩收集到的回落一子级箭体和散落部件的残片——火力推送、大气摩擦、箭体陨落,再造了它们的模样。徐冰为这个展览起名《艺术卡门线》,集合了一系列围绕太空主题的艺术创作。卡门线是国际航空联合会认定的一条海拔100公里的分割线,它被认为是外太空与地球大气层的分界线,超出卡门线外,便属于太空的范畴。也许,在艺术领域也存在着这么一条肉眼看不见的分界线,值得去超越和破界探索。
展厅里另一件正在进行中的视频装置也令人难忘,那是在外太空拍摄的首部定格动画,名为《从黑点到蓝点》,徐冰利用一个已经服役过期的在轨卫星,把制作好的动画信息传送到这颗卫星的电子屏上,然后通过一个自拍杆,把电子屏上正在播放的动画,和正在转动的卫星拍在一起。这枚退役的卫星,依然保持着忠诚的每天绕地球转动16圈的功能,当它转到地球上某个国家的上空,动画中小人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就会掉出一串这个国家的文字,把这些字符连接起来,会得到许多意味深长的句子,比如:方向在哪?零重力、万物平等、脚下自带跑步机、宇宙自拍给另一个宇宙看、有终点吗……这是一种跨越星际的互动创作,地球文明和地外空间,第一次同框、同屏、同轨共振了。
即便在太空中失重,人类依然有画画的冲动
在中国的航空航天事业中,民营还处于起步阶段,“艺术火箭”项目顾问于文德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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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梁淑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