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邓丽君
责任编辑:刘小磊
■回忆与随想
中央党校主办的 《学习时报》发表过一篇《歌声启蒙——纪念邓丽君》的文章;有的中国老百姓说起改革开放,不无调侃地把歌星与总设计师邓公相提并论,说老邓和小邓都功不可没。邓女士地下有知,怕喜跃抃舞,不能自禁呢。
犹记当年弄堂小儿跳橡皮筋时,用邓曲歌词“记住我的心,记住我的爱”作为调节动作的拍子,边唱边跳;老人聚在路灯下打扑克,可能嫌光线暗淡,会突然冒出一句“月亮代表我的心”;青年夫妇一方出国,另一方会对着远行在即的配偶,有意无意唱起“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直到今天,出版界某位大佬还亲口宣称,听过摇滚、校园、嬉蹦(hip-hop)、饶舌等各种流派,邓丽君仍是他的最爱。
在邓丽君之前,“文革”歌谣常常是杀声震天,不时还掺入几句“滚滚滚,滚他妈的蛋”、“文化大革命就是好,就是好”之类的口号。也真佩服那些作曲的,给毛主席诗词谱完曲调——就数那个用弹词曲调谱《蝶恋花》的倒霉,“我失骄杨”一句招来江青嫉恨,于是祸漫整个吴侬软语的评弹,旗手说听那玩意儿要死人的——之后,语录歌大批出笼,连林彪(当然是爆炸前)那一长篇毛主席语录《再版前言》文字,也可从头至尾吟唱。我所在的“连队”曾上台表演过这个节目,所以那曲调,至今不忘。
邓丽君的柔性结束了一个时代的刚厉不假,但说她“启蒙”,仔细一想,不免悲哀,因为这从反面说明了前邓时代矇瞽之深。当代不再那么蒙昧的青壮们早已习惯了“重金属”之类的轰轰烈烈,音乐趣味换了一茬又一茬,笔者想觅一张早期“神秘园”这样的恬静音碟都不很易得了。可是面对一些十九不太如意的社会现实,我看网上的愤怒青壮常常怀念高呼“万岁”的时代,而并不那么珍惜改革开放的初级阶段成果。试想让他们回到听什么歌,看什么戏,读什么书,都有人在一旁管头管脚的时代,他们会作何感受?那时没有特权和腐败吗?(据我所知,以国宝熊猫做招牌的香烟早在上世纪50年代就开始在上海生产,只用于特供,叫做有货无市;悍妻一闹,出手就是三万——那时三万等于今日几钱?)我是至今也忘不了老百姓不烧到38度的体温,没有医院开出的证明,不得买西瓜的年月。当然还有饥馑的幽灵游荡在中国大地那些年的惨状。我时而有种“反面乌托邦”式的遐想:找个什么地方去搞个“票证满天飞,思想大一统”的特区,让老小中外的所谓左派念兹在兹亲历一番,或可实行轮训,三个月一期,只要不搞当年红色高棉波尔布特那一套,随便怎么折腾都行,不知结果如何?说不定三天一过,就有人要开小差了。
且不说中欧两种文化以及通俗和高雅文化之间的区别,我们要靠邓丽君来“启蒙”,而不是“披头士”甚或贝多芬的《自由颂》和《命运》,是不是多少也意味着改革和开放的大业,从一开始,起点就是比较低的,且注定一路行来坎坷多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