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廖新波 率性之魅
在2008年,很多人都杀了猪,如果要说级别最高的屠宰手,当属廖新波。
中国怎么有这样的官员?
廖新波
记者们都喜欢廖新波。
对于采访要求,他总努力抽出时间来满足。前不久,新医改政策意见稿出台后,我去采访他,因为他分管医政,而且在医改问题上素有研究。
MSN上直接告之:“明天我们就要交稿了,您来救个急吧。”却赶上他出差,只好改成Email采访。第二天早上,一篇有内容有见地的稿件就回到我的信箱里,同时而来的还有一条“邮件已发,请酌情处理”的短信。
见惯了“请找我们宣传部门”、“你先发个采访提纲过来”这样应付媒体的官员,廖新波的做法在官场上显得另类而高调。
他在新浪网和人民网上开设了“医生哥波子”的博客,记者和网友们也从这里见识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官员:他会耐心回复每一个真名给他留言的网友,他还会登陆网友的博客表示感谢,他在博客上写诗,他在博客上告诉大家他今天又干了什么……
如果只是把博客当作个人情感的表达空间,他也不会赢得这么多人的关注,但人们从他的博客上看到的更多是一个官员对于热点问题的思考。
两会期间,卫生部部长透露新医改方案年内出台,但廖新波随即表示:医改不能是卫生部唱独角戏,“新医改方案年内能出台?我认为在两三年内方案能出台就不错了。”
他不但与卫生部的意见有不一致之处,就是与同僚也有着相左的观点。如广东药品挂网招标,主管此事的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张寿生说,此次药品挂网限价竞价主要目的是“挤”出虚高药价。廖新波表示,“一味追求降低药品价格而不制定医院的补偿措施或给药厂补偿,这种单方面的‘改革’只会损害医院的利益,只会损害患者的利益。”
在广州市的两会上,广州市卫生局副局长曾其毅说,其实在中国看病并不贵,是人们的价值观念问题。廖新波则在博客写道:“看病贵不贵?贵!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我是主管医院的工作,也了解目前的基本情况,看病是贵的!”
三鹿毒奶粉事件发生后,他撰文痛批:“大头婴,结石儿何时不再在中国大陆出现?善良的人们,用您的正直,用您的良心去做好每一件事吧!上天会记住您的!”
医改意见征集稿出台后,他告诉我“新医改没有兴奋点”,用详实的数据说出,其实这次医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彻底,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是没亮点也要改。
论级别,他是副厅级,而且是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里排名最后的一个,但他就是这么持续热情地写博客、去到学校演讲、去公众论坛上发表自己的见解。
连英国的BBC也高度评价了他,还介绍了他的博客。
中国怎么有这样的官员?
博客门
媒体热爱廖新波副厅长,是因为他总能给我们带来新闻。但媒体给他带来的,却不一定就是名气和吹捧。
今年4月,我收到他的短信:“新闻界的朋友们越来越有创造力和想象力了!今天信息时报居然升级到‘院士反驳廖新波误诊率说’!我伟大!我已经有学说了!为什么不习惯看‘原著’呢!”
接下来的短信是:“我引用别人的数据说明对误诊的重视!起到正视和科学对待误诊的作用。既要相信医生,也不要过分依赖医生;既要认识误诊不可避免,也不能把误诊当作任何责任的托词!误诊造成的事故是要责任举证的!现在有罪推论泛滥各领域!”
此为廖新波2008年的“误诊门”,他写了一篇《医生的诊断有三成是误诊?》的博文,被记者拿去发表,结果一石激起千层浪。
在他看来,这是记者没有看清文章的主旨,纯粹是“标题党”。
之前,还有“打伞门”:在博客上发表了一张去连州视察的照片,他在访问一户贫苦农家,这家人穷到饮用的是泥水,廖新波问:“你们就是喝这些水吗?”这时雨大了起来,旁边的工作人员为廖新波撑起了伞。照片一出,有网友批评道:“出门随行打伞开道,领导不是没有手举伞,而是习惯被人伺候!”
面对蜂拥而起的批判,他也很坦然:“网友看图说话是对的,有伞遮天,不容抵赖!”在博客上直接登出网友批判的帖子,还做了自我检讨:“我们的温总理都亲自打伞,我这个小小官有什么理由让人打伞呢?”不过他也解释,那是身边工作的同志爱护的表现,和为长辈为亲人打伞没什么区别。
还没完,之后是“献血门”,网友的板砖拍得他最为生疼:博客上有他带头义务鲜血的照片,有网友就评论说他这是作秀。
这一次,他显得格外委屈:“义务献血国法规定,领导干部当然要带头,我还是主管医疗的干部,作秀对我简直是一种侮辱。”
“误诊门”、“打伞门”、“献血门”……互联网上鲜花与板砖齐飞,让他的2008年博客生活充满了不一样的味道。
年底,他出了一本书《医改,何去何从——一位厅级官员的博客实录》。
杀猪厅长
在2008年,很多人都杀了猪,如果要说级别最高的屠宰手,当属廖新波。
四川地震发生后,作为广东医疗系统支援灾区的带队人,廖新波第一时间率领广东省卫生队赴灾区,而且是深入震中汶川县映秀镇。
冲进映秀时,几近垂直的陡坡,下面就是湍急的岷江,滚石就在身旁一、两米处滚入岷江。医疗队顾上还得顾下,硬是抬着几十个沉甸甸的药箱走过死亡之路。
廖新波带领医疗队进入映秀后,先在一块空地里扎营,那里原是一个河滩,布满了伤员等待运输,再往里面走一个河滩,满地都是裹着的尸体,臭气熏天。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广东援川医疗队在余震中做手术,深入“死亡岛”去救助灾民,在废墟里截肢救人……救人逾5000,并援建漩口首个板房医院。
灾区的物资紧缺,身为“连长”的廖新波不得不去为大家找寻给养,一户灾民的猪被砸断了脚,没法喂了,好心的灾民把猪献给了医疗队。廖新波和同事留下1000块,抬着生猪回到营地。
医疗队里一群硕士、博士、专家、教授,但大都是年轻人,杀猪这活谁也没干过,面对生猪,大家面面相觑。
队伍里最年长的廖新波出马了,年轻时的他下过乡,当过知青,见识过老乡杀猪,而且读书时学的是病理学,最后就是用解剖刀解决了这头猪。
有人说他是来得最早、呆得最久、晒得最黑、做事最踏实。
性情中人
从灾区回来后,廖新波喜欢跟人说一个段子:“活着真好,地震不管你有钱还是没有钱,他不认着你是乞丐还是富豪,汶川的楼板不知道你的帽子有多高。”
在映秀中学的通知栏里面,他看到一个通知:“需要换房的同志请在13号第八节课之前到总务处报到,特此通知。”下款是 :“映秀中学总务处2008年5月12日。”
经历了惊心动魄的救灾生活,廖新波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我觉得人生在世,无非是价值的体现,而不是说你拥有财产的多少,官职多高,像我这样,有了这样的位置,能够在我这个位置里面做好我的本职工作,我觉得已经很幸福了,所以没有什么可想的。”
他的博客里,周末有个专发一些禅味浓厚的人生故事的栏目,起名叫“周末茶座”。
我第一次采访他的时候,他送给我们几本杂志,是他女儿主编的,很新锐。女儿原本是承父业学医,后来发现不喜欢,就改专业去学传播设计了。他也挺高兴,为女儿的杂志自豪。
在他的名片上,手机号码叫“热线电话”,背后印着博客地址。网上有粉丝,自称“菠菜园”。他挺得意,“最幸福是被人承认,当你一种观点,甚至一首诗词得到人的赞赏,你高不高兴?当然高兴,有种成就感。”
有记者问他最大的压力来自什么地方,他老实回答:“我也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