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强:古生物界“搅局者”
季强认为自己的跨界出于求真之心。他批评学界那种“山头”的划分窄化了科研工作者的视野和格局。“譬如,一个搞恐龙的人到野外科考,发现了一块和他研究领域无关的化石,常常是不管的,就是拿回来也扔在抽屉里,浪费了珍贵的研究材料,也耽误了很多重要研究的进展。”
发自:北京
责任编辑:周建平 rwzkjpz@163.com
季强生于1951年,古生物学家,曾任中国地质博物馆馆长、中国地质科学院研究所首席科学家,现为河北地质大学终身特聘教授。自1995年以来先后发现许多古生物珍稀化石,推动中国的热河生物群、鸟类起源、真兽类哺乳动物起源和被子植物起源等领域的研究进入国际先进行列。有“龙鸟之父”、“中国第二代龙王”之誉(第一代“龙王”为地质学、古生物学家杨钟健)。
在中国古生物学界同行眼里,现年71岁的季强一直是个“麻烦制造家”。
从微体化石牙形刺,到恐龙、古鸟类起源、古哺乳动物、原始植物起源,再到如今着手的古人类演化研究,他每涉足一领域,几乎总能搞出一些引发学界、媒体高关注度的突破性发现。
在竞争激烈的中国古生物学界,季强是个让惯于各守一亩三分田/山头的同行们备感头痛、但又不得不服气的搅局者——他对重大演化问题的敏感度、对关键性化石的追踪能力,以及对研究课题的组织、实施能力,让很多同行自觉“不如”。
“我只是想去解决科学上的一些难题。”这位享有国际知名度的古生物学者嘿嘿地笑个不停,很有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然后我把难题给解决了,你总不能老抱怨说我是多管闲事吧,对不对?”
当“规则”破坏者,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性格决定命运。季强说自己早想通透了,“无欲则刚”,只要对某些东西还留存那么一点念想,就会担心得罪人,要逼自己说一些违心话,就没法甩开手脚去干事。“我特别喜欢四川那个舍得酒,有舍才有得。这辈子在世上留下几篇有价值的文章,足矣。”
▲“中华龙鸟”生态复原图
2016年,他从中国地质科学院退休后,被河北地质大学特聘为终身教授。几年间,他风风火火地组织、推动科研项目。2021年6月,他和倪喜军教授团队合作的“龙人”项目在线全球发表论文,立即在国际学术界和新闻界引爆了一场震动。
和古早年间主流报告文学作品塑造的那些不通世事、不食人间烟火的“科学家”、“书呆子”学者形象不同,季强个性鲜明,很接地气,有一股能和三教九流称兄道弟的江湖豪气,以及一点点让人捉摸不透的狡黠。
历史断层里的特殊“埋藏”
接地气、江湖豪气和顽强的生命力,来自于季强早年在社会底层的人生历练。
和那些一辈子在学校—高校—研究机构之间兜兜转转的学界晚辈不同,属于“50后”一代的季强成长于一个特殊的历史断层。在那个断层中,成为自然科学家是一种少见的特殊“埋藏”。
1951年,季强出生于江苏南通如东县一个面靠黄海的小镇。1966年“文革”爆发时,他初中刚毕业,被送到当地最贫瘠的滨海农村插队落户。他属于“两头不靠”的小镇知青,既不享有国家当时给城市知青的待遇,也没有回乡青年受到的家庭庇护,生活尤其艰辛。
下放第一年,整一年农活干下来,他反倒欠下人民公社68块钱,“因为说你赚的工分还不够给队里的伙食费。”为了能生存下去,他几乎什么活都干过,修过拖拉机、在窑厂背过砖头、当过村里的代课老师,甚至还上台唱过革命样板戏,“大队干部说你给顶上了,就给你折算成工分。”三九严寒,他光着脚丫子、拿个叉子下海滩打鱼,捕上来的鱼拿去卖个七八块钱,就有了两个月的油盐钱。
也许是“幸存者偏差”,季强始终认为这段底层的人生经历造就了他——把一个原来调皮捣蛋的野孩子,磨砺成为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等后来有机会读书时,会特别地珍惜、特别地努力。”也因为吃过很多苦,后来在科研上碰到点“小磨难、小委屈”,他都不觉得算什么事儿。
1973年,22岁的季强得到了一个被公社大队推荐报考工农兵学员的机会。
他当时填报了两个志愿,第一个是镇江农业技术学院,第二个是无锡轻工业学院。他的想法非常单纯,自己在乡下修过拖拉机,搞机械应该没问题,等将来毕业分配,可以在县农机公司有个铁饭碗,为家里分担责任。
那一年,作为省里排名第一的重点院校,南京大学有第一批选择生源的权利,他们提前调走了季强的考生档案。
收到南京大学古生物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季强既惊又喜,还一头雾水,他拿着录取通知书跑去请教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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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游淑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