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电影人焦雄屏:三大电影节毫无进步,电影需尊重社会心理“硬需求”
“电影创作者在国际上所受到的挑战,都会大大地帮助大家拓展认知。不管是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还是王家卫、关锦鹏,或是杨德昌、侯孝贤,大家在这个过程中都在飞速进步。”
“如果没有受到过美术教育,一部电影光打得暗,观众一定会质疑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不懂得去欣赏银幕上呈现的一幅幅名画。”
(本文首发于2021年9月2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刘悠翔
2021年8月27日,由殷若昕导演,张子枫、张宥浩主演的《再见,少年》上映。它的监制是被称作“台湾电影教母”的焦雄屏。谈及《再见,少年》,焦雄屏觉得最大的惊喜是张子枫。她不到十八岁就演绎了一个情感丰富而分明、外在倔强又有主见的角色。如今,焦雄屏在影视行业已经耕耘四十年,监制是她新近的身份。在焦雄屏监制的电影中,《再见,少年》或许并不是最优秀的,却是她随潮流而进、伴时代同行的一个例证。
“大齿轮中间的任何一个小齿轮,都需要对时事、产业变化和市场作出非常细致的观察,并与时俱进,这是电影最可贵的地方。它永远反映时代的趋势,永远能够跟时代紧密结合。有些时候你可能对某些地方感到不满足或不喜欢,不好意思,这就是时代和社会的需要。”焦雄屏对南方周末表示。
从业四十年来,焦雄屏身上累积了多种身份,杂志总编、影评人、教授、译者、电影奖创始人、华语电影国际推广者、监制、节目制作人等。她视自己为“救火队”或者是“补洞者”,哪里的环境、制度有了缺憾,有需要补墙的地方,就会努力去做。
1987年,焦雄屏同杨德昌、侯孝贤等人起草《台湾电影宣言》,开埠台湾新电影运动;1990年前后,焦雄屏为《悲情城市》《霸王别姬》等电影做国际宣发;2000年前后,焦雄屏监制了《十七岁的单车》《蓝色大门》等一批优秀影片;2007和2008年,焦雄屏连任两届金马奖主席,推动一系列改革。
“拍更好的电影,让全世界知道台湾电影,这是我们当时最想做的事情”,焦雄屏说,“在那个年代投身于电影的人,大部分都是因为真正热爱电影,觉得自己可以为电影做些什么,没有市场没有地位,没有人想从中赚钱或得到大名声。”
改变陌生、无知和刻板印象
南方周末:电影行业的大多数职业你都从事过,你选择尝试不同身份的考虑是什么?
焦雄屏:当你把电影当做一生的职志(即职业志向),就会不断观察环境的需要。我常常把自己比喻成“救火队”或者是“补洞者”,哪里的环境、制度有了缺憾,有需要“补墙”的地方,我就会去。
比如“教授”的身份,我留学后一回台湾就是教授,教书的时候发现没有教科书,很多时候理解一些观念仅靠讲授是不够的,而给学生们下发讲义或笔记,还不如直接把教科书翻译出来。再比如“评论家”的身份,当时台湾的电影文化一片荒芜,我就会通过评论引领某些观念,为现实把脉。我还办过很多电影竞赛,在竞赛中给新导演或者是新思维的电影很多机会,相应地就把电影环境做了清理,使得一些旧的电影观念很快被淘汰。再比如“华语电影国际推广者”,我到国际上推动华语电影的营销和沟通,就会放下我的教授身份,为华语导演做翻译。台湾的、大陆的许多导演,连张艺谋、田壮壮等等,我都帮过忙。
南方周末:从1988年到1993年,你为华语电影的国际化做了许多工作。当时华语电影在世界格局中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焦雄屏:在当时,国际电影宣传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对威尼斯电影节、戛纳电影节、柏林电影节,都只有模糊的印象,根本不清楚具体情况,被强迫着边走边学。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去威尼斯,我和侯孝贤从早到晚不断地接受访问,我一直帮他翻译。其他人比如吴念真、廖庆松、朱天文,早上醒来就看到我们两个已经在访谈了,他们就高兴地说:“我们出去玩了,再见!”我和侯孝贤看着他们去玩羡慕得要命。在威尼斯,我帮他做了七十场访问,讲到最后,侯孝贤的英文也进步了。起初有些问题他听不懂,当时人家问他为什么要用长镜头,他听不懂什么叫长镜头;人家问他场面调度如何如何,他也听不懂什么叫场面调度。那段时间对侯孝贤来说是“速成班”(Crash Course)的电影学教育:国际上最顶尖的高手向他提出非常好的美学观念问题,辅以我的提示和诠释,使他迅速学到很多电影知识。
电影创作者在国际上所受到的挑战,都会大大地帮助大家拓展认知。不管是张艺谋、陈凯歌、田壮壮,还是王家卫、关锦鹏,或是杨德昌、侯孝贤,大家在这个过程中都在飞速进步。
1988年第一次去欧洲,我们十几个人的大团队去意大利贝沙洛电影节(Pesaro Film Festival),那一次对于巩固华语电影的实力、促进与外界的沟通,都发挥了很大功效。所以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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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邵小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