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 | 唐代五诗人 | 佳句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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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维文辞章法成熟甚早,十几岁的作品就具备了文字的工细,布局谋篇有相当的美学均衡,可见既是早熟,又有少年童子功力。“古墓成苍岭,幽宫象紫台。星晨七曜隔,河汉九泉开。有海人宁渡,无春雁不回。更闻松韵切,疑是大夫哀。”写这首《过秦皇墓》时,王维年仅十五岁,笔法老道,气象雄浑,有一种超出年龄的苍劲。《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被誉为羁旅思亲的千古绝唱,意蕴深邃,写这首诗时也不过十七岁。他十九岁写出了七言古诗《桃源行》,被后人评为“顺文叙事,不须自出意见,而夷犹容与,令人味之不尽。”(清·沈德潜《唐诗别裁集》)可见王维实在是一个聪颖过人者,词章优势是如此显著。这对于一个人完成终生之大文章,其好处自不待言;但一个人是否会过于依赖和借助这种优势?如果在为文困难的时期借助太多,也许会失去心灵磨练的意志,缺少一些重重叠叠的顿挫痕迹。
文辞优越之人,会不自觉地相信文辞本身的力量和功用,依靠文辞本身衍生诗意,渐成习惯。文辞本身确有这种功用,也一定会产生言辞之美,但这种滋生能力极为有限。这种有限性被一个人察觉和认识的时候,往往为时已晚。因为就人性来说,迁就心自然存在,迁就文辞,迁就惯性,久而久之即不可遏止,文辞本身也就成了障碍。
王维的一部分诗作用典很多,修辞也好,但读来总不及另一些诗句的感染力,其原因可能是心灵没有与文辞一起抵达,二者多少有些分离状态。与他同时期的李杜,这种情形极少,他们以心绪意志之力,也就是神采把人打动。有人可能认为这仅是风格不同所致,因为王维本来就是一个虚淡空灵之人。这种认识似有道理,但还不够确切,因为在他还没有形成这种风格的时候,特别是那些并不以此风格为特征的应制、送别和闺怨诗作,已有文辞堆缀之感。作者在娴熟的文辞组合转化中,奇妙的才情没有洇漫而出、没有通向生命的幽深,留下更多的是辞章本身的颜色。辞章之能力,于诗实在是一把双刃剑。
有时候在庸凡的现代阅读中,我们常常痛惜文辞之粗糙、贫瘠和草率;有时我们感觉写作者缺少长期扎实的文字锤炼,又会把一种最基本的要求当成了至高要求。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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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柔翡 校对:胡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