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华街,台北艋舺的年代风情画

当各界为了新冠疫情而对万华有万般疑虑、千般笑骂,仿佛这里是游民、妓女与老人的居所之际,我静静地回忆过去,特别是1980年代的万华,反而像一个回到故乡的孩子般,别有深情。

(本文首发于2021年6月10日《南方周末》)

责任编辑:朱又可

台北艋舺龙山寺前的老市集,现已改建。 (作者供图/图)

从1983年开始,我就生活在万华的生活圈,路过龙山寺的时候,会顺道进去拜一拜,如此的生活习惯,延续了三四十年,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即使离开了时报,我仍依循旧惯,每隔两三个月就去龙山寺拜拜,祈求平安健康。有时也会带孩子一起去,拜完到周记肉粥吃红烧肉,喝一碗青草茶。

直到最近因为新冠疫情,看到有一些人会天天去万华报到。有的去寺庙,有的去茶室,有的去卖葡萄,总之,这里所汇聚的人潮,不只是我这个老中时的念旧之旅。它一定有一些什么我未曾注意的内在。于是用一种“有意识的距离感”重看,才发现在那平凡的庶民生活里,有精神层面的,像是拜拜、念经、祈福;也有物质层面的,像是贩卖手工艺、出售一些二手衣物;也有情感层面的,像是去探望龙山寺的志工老朋友,到茶艺馆看看老情人,或者只是去小坐聊一聊。当然,也有人在山水街、龙山寺前广场、附近的暗巷里,找寻暗娼流莺,寻个地方交易。这也是一个不少人营生的行业。

而环绕在这些之外的,必然是随着这些人流而生的各种生意。餐饮小吃、饮酒摊子、特色陪唱餐厅等等。

当各界为了新冠疫情而对万华有万般疑虑、千般笑骂,仿佛这里是游民、妓女与老人的居所之际,我静静地回忆过去,特别是1980年代的万华,反而像一个回到故乡的孩子般,别有深情。

虽然我不是万华人,但长年的工作与生活,不能不说,我怀着某种感激。它教给了我最宝贵的几堂课。

社会学博士班

我在1983年秋天进《美洲中国时报》工作。

为了配合美国办公时间,半夜十一点开始上班,等中国时报隔日见报的清样送来,从中选择重要的新闻,并订正一些台湾的特殊字句,以适应国际的习惯,再将稿件传给美国编辑部。

从半夜工作到早晨五点左右结束,肚子一定很饿。我于是和副总编李明儒一起到龙山寺前的路边摊子吃早点。当时有一家清粥小菜,由一对云林来的年轻夫妇经营,几张桌子摆路边,十几样小菜。夫妇俩有个小婴儿,因乏人照顾,总是用一个藤子编的小床,放在摊子边上,边看顾边营生。

而来来往往的客人,则多是刚从南部运送蔬菜北上的大货车司机。大货车引擎特别吵,司机也习惯抽烟喝酒、大声吆喝,难免把婴儿吵醒了。婴儿咿咿呀呀地哭起来,那妻子便抱起来,轻拍说:“乖乖哦,要乖乖哦!快快睡哦!”摇着摇着,哄婴儿入睡,一手帮丈夫端菜。那些壮汉也很体谅,立刻降低声量。

货车司机都是体力劳动者,刚刚把蔬菜卸到附近的果菜市场,开了一晚上的夜车、劳累地卸了货,饥饿无比,到了就点了一大碗卤肉饭,几道小菜,大口大口地扒起饭来。那模样,仿佛那饭菜都特别地香。

每天清晨,当自己也结束工作,看着那种奔波劳动、大口吃食、勤奋生活的身影,那种劳苦却又饱满的“生之力量”,内心总是充满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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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陈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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