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轻人介入旧议题

“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砸下去,没有强烈的回音,但也实现了‘破壁’。”拆迁这样一个再陈旧不过的议题,借以进入年轻人的视野。

莫正才特意换上干净的藏青外套,戴着白色遮阳帽,准备迎接他88年人生中第一场直播。

参与者都意识到,观众人数逐次递减。每隔几分钟,高菲都会问,“在看的老铁有几个呀?”她一度怀疑没人观看。

(本文首发于2020年10月29日《南方周末》)

发自:云南昆明

责任编辑:吴筱羽

2020年10月18日,莫正才在他生活了88年的老宅里。 (南方周末记者 苏有鹏/图)

57岁的儿子莫荣涨红了脸,往88岁老爹莫正才胸口抡了一拳。这是一场直播,画面上弹幕飘过:“这么精彩,不会是拍电影吧?”

2020年10月10日,昆明官渡区宏仁村230号,一座云南传统的“一颗印”院落里,一次拆迁的现场直播,剧情几经辗转。莫荣被围观群众赶出屋外,莫正才扶着拐杖,仍以守卫的姿态定在门口,大口喘气,眼中泪珠打转。村民和外来年轻人劝莫正才坐到靠椅上,询问他有否受伤。

用手机全程直播的高菲“多次被震惊”,她发现,面对如此尖锐的父子矛盾,现场村民脸上却有着一丝无奈。这位昆明某本科院校的老师,四年前就到过宏仁村做社工服务,但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昆明最著名的村子,仍需重新理解。

莫氏父子镜头前的冲突,是宏仁村漫长十年拆迁的缩影。经历了反复的拆迁、平静,已经难有什么事能让村民产生惊讶这种情绪。

这个滇池东岸的村庄,在2005年后逐渐分成西边的新村和东面的老村。2010年起,拆迁断断续续,老村至今仍未完全拆除,几栋房屋伫于残垣断壁中。人情淡漠藏于乱石之下:一些子女代替父母签下拆迁协议,一些无路可走的老人留下拾荒。

2020年9月25日,昆明市公布《昆明市城市更新改造行动计划》,计划3年完成全市城中村拆迁工作。长期关注宏仁村变迁的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朱晓阳隐约感觉,莫大爹的老宅,在多次申请文物未果之后,可能真的保不住了。

一个直播计划应运而生。宏仁村曾在三部纪录片、两本学术著作中成为人类学的一个田野调查点,这一次的呈现形式换成了直播。

在年轻人聚集的B站,铺天盖地的游戏、二次元和学术讲座画面中,“镜头忽然对准莫爷爷的房子、破旧的墙、手写的对联”。这场直播并未爆红,身为观众,云南大学民族学研究生刘正的感受是,“一块硬邦邦的石头砸下去,没有强烈的回音,但也实现了‘破壁’。”拆迁这样一个再陈旧不过的议题,借以进入年轻人的视野。

10月10日这天,直播时断时续持续了9个小时,以拆迁方退场,始终未进入镜头告终。

直播

“莫大爹,开下门!”

听到敲门声,如果狗子没吠,莫正才会从屋檐下的椅子起身,穿过种着四季桂的天井,越过木雕屏风,缓缓拧开新装的铁锁。宅子“三间两耳倒八尺”,方方正正,从空中俯瞰形似一个规整的印章,“一颗印”得名于此。据朱晓阳考证,莫大爹这座“一颗印”,已有105年历史。

1997年,朱晓阳初到宏仁村进行田野调查时,除了莫宅,还有约十处“一颗印”,如今仅剩两处。

在朱晓阳看来,莫宅的文物价值除了建筑完整度和稀缺性,特别的是建筑的活态性,此外,老屋百年来的产权凭证和变更文件,莫正才都保留着。

10月10日早上7点,狗叫个不停,几个男人在屋外来回走动。过去几天,拆迁队刚拆除与莫宅相连、属于莫大爹堂弟的“半颗印”。7日上午,拆迁办曾告知,要继续拆除莫大爹住的西耳房,“拆迁文件齐全,西耳房的产权人,即莫正才的亲戚莫建安,十年前就签了字。”宏仁社区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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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奎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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