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双甲子回眸
冰心曾在1932年出版《冰心全集》在双清别墅写作长序的时候,回应过对自己的种种误读和对“爱的哲学”的批评。“我知道我的弱点,也知我的长处。我不是一个有学问的人,也没有喷溢的情感,然而我有坚定的信仰和深厚的同情。”
责任编辑:刘悠翔
假如我是个作家/我只愿我的作品/在人间不露光芒/没个人听闻/没个人念诵/只我自己忧愁,快乐/或是独对无限的自然/能以自由抒写/当我积压的思想发落到纸上/这时我便要流下快乐之泪了!
——冰心
“我所说的,你们都会如实报道吗?”接受采访前,冰心的小女儿吴青首先抛出这个问题,“我母亲一辈子讲真话,你们新闻媒体更是要讲真话。”
整个疫情中,吴青最怀念的人是母亲。母亲去世前一年,还在关心当年洪灾的状况。她的笔触曾描绘人类共同的痛苦和欢乐,期望与救赎,这点到今天更显珍贵。
从19岁登上文坛到2019年,冰心成名已经一百年。百年间,在历史书写中留下姓名的女性寥寥。但在新文学初创期的中国文学版图上,冰心却是无法跨越的。中国文学史中,隐匿着太多无声的女性,能够为自己书写的女性是稀缺的,也是宝贵的。
作家冰心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带着文化界对新女性的期待登上文坛的。她少年成名,32岁时已经出版了自己的“全集”。她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受到了极高的赞誉,这在那个女性声音几乎被遮蔽的时代是极其罕见的。
女性文学的重要研究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莉认为,将冰心叫做“文坛祖母”是恰如其分的,在冰心最负盛名的时代,她写的每一部小说都会立刻被学生改编搬上话剧舞台,她影响了一代代青年作家的成长。冰心以今天的眼光看就是一位“新媒体”作家,她在“新文化运动”的阵地《晨报》成名,以崭新的新女性姿态来介入对社会问题的讨论,在文坛一出场就让人耳目一新,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青年巴金是冰心的忠实读者,他说,“过去我们都是孤寂的孩子,从她的作品那里我们得到了不少的温暖和安慰。我们知道了爱星,爱海,而且我们从那些亲切而美丽的语句里重温了我们永久失去了的母爱。”
“文革”期间冰心被组织派去在作协四楼打扫厕所,扫了三年半,除了偶尔有好事之徒上去看看,她总是孤独一人。一位从海南岛来的读者特意走上四楼,告诉她:“冰心你是好人,对我影响很大。”来自陌生人勇敢的善意,从侧面证明了冰心文学的巨大作用:她让人不畏惧极端年代的恐怖,敢于坚守爱和真的价值。
这位和20世纪同岁的作家,她对自己的苦难总是选择缄默。吴青回忆,1950年代,家里一下出了三个“右派”,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文革”中大家离散在各地,但再重逢,谁都不提自己的遭遇。
在时局动荡的年代里,冰心以看似简单的观念“有了爱就有了一切”,声音是轻柔的,姿态是温和的,态度甚至有些讨好。但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对抗了那个动荡年代的主流话语,成为温和的叛逆者。在后疫情的今天,全球化遭遇到阻隔和危机,在纷繁撕裂的价值观面前,她的这句话依然有四两拨千斤的力量。
“冰心女士”的另一面
张莉指出,冰心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被“经典化”了,她的小说中那种对优雅、纯洁女性形象的刻意塑造和克制讲述,使她收到了雪片一样的读者来信,也受到了密集的赞扬,但也让她的所思所想被遮蔽在读者对“冰心女士”的期待中。
在一般的观点来看,冰心的作品温和有余,批判不足,她的个人主体性是被规训的,似乎被“好母亲”“好姐姐”等形象掩盖。后来的女性主义者甚至批评冰心,认为她的写作过于干净,没有情欲。“不过是披着女性外衣的男性想象物”。
但若是仔细考察冰心的创作,似乎又不能这么理解。
1900年10月5日,冰心出生在古城福州隆普营,取名谢婉莹。19年后,“五四运动”涤荡了一代青年的思想,在北京协和女子大学理化预科一年级学习的谢婉莹也参加了运动,她被选为学生会的文书,参加女学界联合会宣传股,担任文字宣传工作。
当年8月,当局逮捕学生,谢婉莹作为女学界联合会宣传股的成员参加旁听,以“女学生谢婉莹”为名在《晨报》发表了自己第一篇文章《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文章一出,引发了广泛讨论,那时候以女性的身份发表文章的人少之又少,何况还是这种针砭时弊的内容。
不久,谢婉莹又以“冰心女士”为名在《晨报》发表了小说《两个家庭》,开始了此后八十年的文学生涯。“冰心”之外加上“女士”,是《晨报》编辑有意为之,他嫌“冰心”过于中性,因此突出了女性的特质。《两个家庭》连续五天在这个当时北京影响最大的报纸连载,“冰心女士”走进了千家万户。
1919年,冰心写作了《斯人独憔悴》《去国》等一系列作品,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几乎每星期都有出品”“多半是问题小说”。她最初的作品就体现出强烈的问题意识,在那个新旧交替的时代里,青年人在夹缝中的状态。早慧的冰心敏锐地感受到了时代的变化,真诚地将自己的问题意识以文学的形式表达出来。
文学搭载了冰心关心社会的热忱,也改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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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编辑:柔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