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来袭美国全民总动员
没等施瓦辛格去找白宫,布什在10月22日主动打来了电话询问火情;23日,布什批准了施瓦辛格提出的求援申请,宣布加州七个县进入紧急状态
大火,借助沙漠热风“圣安娜”,将美国加州北起洛杉矶、南至墨西哥边界的地域,变成了火场。焦土面积达2000平方公里,100多万人被迫离开家园。面对这场灾难,一场空前的全民总动员就此展开
10月26日,加州东南部的卡巴隆镇郊外发生大火,共有4名消防队员遇难,两人重伤 CFP/图
10月27日,圣地亚哥北部的德尔玛尔赛马场,成了临时避难所。国民警卫队士兵站在入口处,手腕上绑着红带子的灾民们自由进出。
院子里,摆着十几张长桌,联邦紧急救援事务署、全州保险公司、红十字医疗中心和许多非政府组织都在这里设置了服务点。
赛马场内的办公室成了物资分配室。长条桌上,全美各地捐来的物品排放得整整齐齐:矿泉水、牙膏、洗发水、毯子甚至婴儿纸尿布。“所有东西都是新的,我们不接受旧衣服。只要不拿去卖,人们想带走多少都成。”负责发配物资的志愿者乔·达斯特说。
联邦紧急救援事务署发言人约翰·崔纳小声提醒笔者:“你可以随意和任何工作人员交谈,但是有些灾民也许并不愿意多谈。”但后来的事实表明,许多灾民心态已经平和,愿意和人交流。
午饭时分,灾民们排队领取自助餐,这里提供的有肯德基套餐、炸虾等。有人把餐盘端到院子里,一边逗弄小狗,一边和新认识的朋友聊天,还有一个年轻人在免费无线上网区查询乐谱,弹起了吉他。
留在德尔玛尔赛马场和其他几个小避难所的,是圣地亚哥最后一批因为火灾不能回家的灾民,有七百多人。一位名叫阿丽莎·施尔兹的女士说:“我家没被烧掉,不过断水了。在这里,喝水、洗澡要方便得多。”不远处,排着几个流动洗澡间。
这场从洛杉矶西部马利布燃起的森林大火,借助每小时一百多公里的风速,迅速蔓延了南加州。它是2003年加州大火之后最严重的一次,并创下了加州历史上强制疏散百万人的纪录。
各级政府:重建负责形象
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中,美国各级政府因反应缓慢而备受指责。这一次,各级政府绷紧神经,希望借机洗清负面形象,重建负责任、能担当的形象。“我们(10月22日)凌晨两点接到了电话,说大火临近,要马上撤离。”灾民邓比·史密斯说。当大火扑向圣地亚哥时,正是半夜,地方警局通过自动拨打电话系统,还在电视节目中插播消息,尽可能地通知居民疏散。最新一期《时代》周刊在总结加州大火的时候,把圣地亚哥的这个举措列为“做得正确的事情”的头一条。“我们一家一家敲门,许多人还在睡觉,或者家里没电话。我们要确保大家都走了。”在圣伯纳迪诺地区巡逻的警察科特·赫特介绍,“还有一些警员,负责维持交通和疏散。”
因为通知及时,这次50万人的疏散任务,并没有让交通变得特别糟。施尔兹说:“虽然是车辆接成了长龙,但路面没堵死,我大概用了两个小时从家开车来到疏散中心。”
在圣地亚哥最大的避难所高通体育馆,加州州长施瓦辛格公开保证,各级政府将“学会怎样合作,怎样去掉繁杂的官僚程序,来对付这次紧急情况”。
在德尔玛尔赛马场的联邦紧急救援事务署(FEMA)服务桌前,工作人员正在登记灾民的社会安全号码等个人信息。他们表示,一旦核实,联邦政府会立刻分发救济金。FEMA在卡特里娜飓风的笨拙表现,曾经让它陷于批评漩涡。曾有报道揭露FEMA的卡特里娜飓风救济金被人冒领,如今他们表示,会加强核实这一程序,把救济金发到真正的灾民手中。一名住在帕威地区、房屋完全被毁的中国人估计,他会收到大约两万多美元的救济,用于支付保险公司不负责的那部分房屋重建费用。
国防部也出手帮助。六架由C-130改装的新式灭火机,分别从北卡罗来那、科罗拉多和怀俄明州的空军基地出发,飞临火场上空,它们每次出勤可以载送11万升的灭火粉末。
没等施瓦辛格去找白宫,布什在10月22日主动打来了电话询问火情;23日,布什批准了施瓦辛格提出的求援申请,宣布加州七个县进入紧急状态;24日,他又宣布将亲临加州;25日,布什已经揽着圣地亚哥消防队员的肩膀,一起拍照了。这一系列行动,和他在卡特里娜飓风中的反应判若两人。
华盛顿的美利坚大学国会与总统研究中心主人塞伯评价,布什政府正在设法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主动出击。
来自民间组织的力量
政府和军队可以扑灭大火,各种非政府组织和团体,在更深的层面上,做着更细致的工作。
五十多岁的凯·克格希尔是芝加哥红十字会组织的成员,她参加过精神健康咨询的基本培训,“我接到了红十字的电话,说圣地亚哥大火严重,需要人手。”
对于美国红十字会来说,组织各地的志愿者来灾区的过程已经驾轻就熟。凯·克格希尔迅速拿到了机票,当天就飞抵圣地亚哥。
在避难所,红十字会的人员每天有35美元的基本食物补贴。如果避难所提供食物,他们会省下这35元给灾民。
他们每天工作14-16个小时。其主要工作并不是直接为灾民进行精神咨询,而是帮助灾民联系医生,拿药。“这里永远有突发事件。人们随时需要聆听,需要抚慰。”克格希尔说。有时,袜子、衣服短缺这样看似和“精神健康”无关的事情,他们也要管。“你知道,在这种时刻,很小的事情也能让他们情绪波动,陷入失望和沮丧。”笔者发现,避难所里的工作人员提到灾民,所用的称呼都是“client”(客户 ), 而不是“evacuee”(被疏散者)。
红十字会有自己的一套做事规矩。但在德尔玛尔避难所,他们遇到了新问题:宠物。和许多避难所不同,这里允许灾民们携带宠物。除了猫、狗等常见家庭宠物。美国人视宠物为家庭成员,灾难之际,也不愿将他们丢下。“我觉得这措施很人性,紧急时刻,人们更需要宠物的陪伴,”克格希尔说,“又要顾及安全,又要顾及人们对宠物的感情,我们弄出很多规定,而且,有宠物的家庭都集中在一幢楼里,这样可以保护某些对动物过敏的人。”
除了红十字会这样的大机构,还有许多当地的非政府团体。圣地亚哥移民联合组织在许多避难所设置服务台,协调员诺曼·查韦斯彼得森觉得,许多墨西哥移民受到不公正对待,比如会被频繁地查证件。“有人把证件忘在家里,有些人根本不懂英语,但警察会根据长相来筛选怀疑对象。”这个组织给移民们充当翻译,并分发一份名为“你的权利”的西班牙语材料,比如第一条就是:被警察询问时,你有权保持沉默。
不过,高通体育场的警察不承认有种族偏见。“我们不会忽视任何需要帮助的人。”一名警察说,“前几天,有人从墨西哥非法越境,试图把救灾物资运到墨西哥,我们要加强巡逻,保护所有人的利益,这没什么错。”
一些公司利用自己的业务长项给灾民们提供帮助。无线通讯公司提供免费手机和上网,仓储公司给灾民们放置物品腾出地方,私人健身房则提供了免费的热水澡。
火灾中的华人
南加州的洛杉矶和圣地亚哥是华人聚居的地方。大火中,没有华人伤亡,但是许多人的房屋和财产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圣地亚哥东部地区的房地产价格也比临海的房屋低20%-50%,许多华人选择在此安家。这里是火灾危险区,许多华人被迫撤离。
家住帕威小区的刘女士说,她接到通知后,只收拾了一些移民文件,就和丈夫、孩子匆匆忙忙来到位于高通体育馆的避难所。在这里,她遇到了不少华人邻居。据估计,仅在高通体育馆里,就至少接纳了一千多华人。
还有很多华人向住在安全地带的朋友求助,在朋友家借住。“虽然听说避难所条件不错,但那种流离失所的感觉太糟了,所以我们还是先来找朋友。”一位到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宿舍借住两天的华裔工程师说。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临近太平洋,有上千名华人学生在此求学。虽然校园没有受到火灾的直接影响,学校还是谨慎地放假一周。许多华人学生在网上发帖子,表示愿意把宿舍的客厅腾出来,给灾区的人住。
许多华人团体也组织起来,为受灾华人提供各种帮助。在群发邮件组里,有从事保险的华人向大家提供索赔信息。一家华人创办的通讯公司,也给区号为圣地亚哥地区的所有家庭提供免费国际长途报平安的服务。
华人的佛教慈善组织慈济协会也动员1300名志愿者,在美国各大城市的124个地点募捐。他们在南加州的重灾区设立了三个服务中心,为灾民提供包括口罩、毛毯、盥洗用品在内的生活包,并给房屋全毁的华人家庭发放现金卡500美元。
火灾过后:个体的承担
当火灾新闻占据人们的视野时,灾民们受到大量的关注。他们被迫疏散的时候,有志愿者为他们在体育馆搭好帐篷,铺下毯子;他们疲惫不堪地呆在避难所,有公司为他们提供免费按摩;他们在旧屋的废墟上哭泣时,有陌生人来给他们拥抱……
当火灾从新闻的热点里退下、外界的紧急性救助慢慢减少时,灾民们开始面对个体要承担、要消化的一切,而且这个时期有多长,谁也无法预测。
有相似经历的人们,已经开始组织起来,一起分担不幸,并且,共享重建家园的心得。圣地亚哥的丝克帕斯小区,是四年前加州大火的重灾区,349座房屋被烧毁。如今,这些经历过火灾洗礼的居民们组成了一个委员会,来帮助他们的受灾的邻居们。“我们有太多相似的经历了。我们可以提供很多独特的经验,包括到哪里去找一个好的建筑商,如何和保险公司打交道,甚至,到哪里去买一个好的马桶。”这个委员会的主席说。他们和附近的帕威受灾区取得了联系,两个小区的居民聚在一起,讨论重建家园的种种细节。而丝克帕斯小区的中学生们,做了很多筛子,送给他们的邻居,帮助他们在废墟的灰尘里寻找还有价值的物品。
由于美国的连体住宅和独栋住宅的土地所有权是屋主的,失去房子的大多数人会选择在原来的土地上重建新房。其中的一些人已经联合起来,一起寻找良好的建筑商,并且联合还价。虽然失去房子的悲痛还在,但是许多人已经务实地开始新房的设计和预算。“如果保险赔偿顺利,我想盖一个大约250平方米左右的二层房。”一名帕威小区的中国人乐观地表示。
火灾也给那些热心、勇敢的志愿者们带来了不同的心理影响。凯·克格希尔坦率地表达了自己的困惑:“每次在别的州救灾,回到芝加哥之后我都很久不能平复。短短时间里经历了那么多极端的事件,目睹了人们失去亲人、财产的哭泣和绝望,但是在芝加哥的家人和朋友并不能完全明白这些。他们听我讲这些经历时,眼里也会慢慢浮上泪光。但脸上还是带着那种‘你为什么要去这种地方’的表情。”凯·克格希尔和她的芝加哥同事们,组织了心理互助小组,这些抚慰过灾民们心灵创伤的志愿者们,也需要在倾诉与分享中,慢慢淡去灾难给他们留下的阴影。